12、魏先生

    正殿的门破破烂烂，曾经的漆都已经开裂剥落，木质也有些发朽了。蒋昀推开门走进去，殿内不黑但是也不亮，蒙蒙的像是眼前一层灰。

    她下意识的扇了扇鼻子，抬头看着殿内神坛上供着的神像。这神像她以前没见过，不是观音不是佛，也不是什么真人、娘娘。

    神像呈单足站立的姿态，横眉立目的表情有些狰狞，倒像钟馗，可钟馗头上是没有角的。神像原本应该绘了彩漆，现在早已看不出来了，脸上身上一条条剥落的痕迹，有点可怕，有点可怜。

    蒋昀瞧了一会儿神像，又看了看这主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咬着指节琢磨了一会儿才恍然，原来是这殿里颇为干净。破归破，可地上没有枯草黄叶，房角也没挂着蛛网，倒像是有人打扫的样子。

    如小白所说，殿的一侧墙边有张破桌子，一把破椅子，蒋昀过去在桌上抹了一下，抬手看看见也是干净的。桌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些大小不一的瓜果，还有一些菜叶子，靠近椅子的位置上有个圆圆的印子，大概就是那只陶碗了。

    蒋昀估摸着是有流浪汉以此处为家了。这一路她们寄宿破庙柴棚时也遇到过流浪汉，倒是没见过这么讲究的，还会打扫屋子，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落魄到流浪的地步的。

    她觉得有点意思，负手在殿里转了转。殿不大，也不过就是三间阔的面积，几步也就转完了。这会儿的工夫光线更暗了几分，蒋昀又看了一眼那个有点吓人的山神，便往门口走去。

    刚行了两步，忽听得身后有人问道：“姑娘，我的碗可是你拿走的？”

    蒋昀浑身一个激灵僵在了原地，她有点不敢转头，只是稍稍侧了脸，影影绰绰的见好像有人站在那桌前。

    见蒋昀不说话，那人又道：“姑娘是不会讲话，还是听不见我讲话？”

    “呃……是。”蒋昀点点头，寻思片刻后便慢慢地转过身去。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桌前站着，一身半旧灰衫，半长不短的花白胡须，若不是那肚子稍显肥硕倒有点仙风道骨之意。瘦长脸上一双豆眼晶亮亮地正看着蒋昀，神情颇为有趣。

    蒋昀看他模样不吓人，身上也不邋遢，便也没了戒心，笑道：“抱歉，方才口渴，未经允许便动了您的东西。水让我喝了，我的同伴现下去寻水了。”

    “后面竹林里就有！还寻什么寻？”

    “我们初来乍到的不熟悉，您稍安勿躁，一会儿重新装了水便给您送回来。”蒋昀陪笑说道。

    “可得还给我！”男子豆眼一瞪，瞥着蒋昀说：“找只碗可不容易，那是我的！”

    蒋昀觉得这位说话跟个孩子似的，心里暗暗失笑，裣衽一礼，“是是，一定会还给您的，若是不小心摔了也一定会赔给您的。”

    “那还行。”男子似乎是安心了，往椅子上一坐，抓了个果子啃着。蒋昀见他也没有旁的事了便准备离开，但转念一想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山神庙藏多久，便想着与这人熟络下关系，于是问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小女敝姓白，先生唤我白姑娘便可。”

    “噢，白姑娘。我姓魏，那个魏。”他手指在虚空里忙叨叨的比划着，蒋昀点头，却心说还能有哪个魏呢？

    “你到这山神庙来做什么？”魏先生问她。

    “投奔亲戚路过晴峦县，身上没钱，便寻个地方歇脚。”蒋昀这套话已经说的很熟了，面不改色的陈述完，又道：“之前不知道这是您的地方，叨扰了。” [$妙][笔$i][-阁].

    “谈不上。这是山神庙，不是我的庙。”

    蒋昀莫名其妙地点点头，笑得有点尴尬，指着那尊山神没话找话地问道：“魏先生，您可知道这是山神是什么来头？”

    “灵峰山的山神啊！”魏先生已经吃完了那颗果子，也没见留下核。他拍了下手也去看神像，忿忿地道：“哼！都信佛信道去了。灵峰人不信就住在灵峰山的山神，信那大老远的神仙有个屁用！”

    “呵呵……”蒋昀也不好说什么，她就是灵峰人，可却也从来没听过灵峰山山神的事。这时小白端了水进来，见蒋昀在殿里站着便道：“你怎么在这站着？”

    蒋昀回头瞧他，忙问：“找着水了没？后面竹林就有。”

    “嗯。”小白稳稳地端着那只陶碗，“你如何知道后面竹林有水？”

    “魏先生告诉我的。”蒋昀转身笑道：“魏先生，这位是我的同伴，水和碗都……”她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盖因为那桌子旁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魏先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