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仙荷兰水

    清晨时分，薄雾混杂着烟火气，在寻仙县各处飘荡。</br>各种早餐摊是第一波热闹，而后是赶集的，各个铺子也纷纷开张，整个县城倏忽鲜活了起来。</br>菜市街最不起眼，一家唤作“诚友书店”的铺子里。</br>陶潜缓缓合上账簿，吐出一口积夜的浊气。</br>熬了一夜，看完这日记体账本。</br>陶潜已对这世界物价和诸多细节有所了解，也毫无障碍的融入了新身份。</br>径直起身，先往后面睡铺去了一趟。</br>再回来时手中多出一个青布袋，敞开袋口，便听叮叮当当一阵儿。</br>停歇时，柜面便零零总总多了几枚银元，几个银角子，以及几十枚铜板。</br>陶潜先数了一遍，眉头皱起。</br>然后，又数了第二遍，皱得更紧。</br>没再去数第三遍，只是珍而重之的将这些银钱放回钱袋，面色无奈的嘀咕道：</br>“一家积蓄，大半月就败差不多了，只余八元七角，外加五十三枚铜元，还真是个败家子。”</br>“一枚铜元能买十粒八粒糖，或者一块大饼外加油条，再添一枚，还能再加一碗胡辣汤，购买力看似还成，可架不住眼前这就是总资产了啊。”</br>“先不说平时吃食、衣物、娱乐之类的支出，光这店一月租金就是二十元，还有购买书籍这最大项……”</br>“也就是说，我现在非常穷。”</br>陶潜捏着钱袋，吐槽着原身。</br>按照现有物价计算，他很难将这间诚友书店维持一个月不倒闭。</br>唯一让陶潜觉得有所安慰的是，那账本中其实藏着一条生财之道。</br>只是原主觉得有辱斯文，是以没再继续。</br>“所谓食色性也，饱腹之余，再满足下精神生活，这再正常不过了，怎么是有辱斯文呢。”</br>“待会儿要是没生意就去书场找找，把《隔帘花影》、《空空幻》、《怜香伴》、《禅真逸史》这一整套都买齐了，悄悄宣传一下，我就是这条菜市街最靓的崽儿。”</br>“书生果是闷骚，觉得这些书太俗，面斥上门的客人，倒是悄咪咪把书名都记日记上了。”</br>“果然，写日记的，能是正经人？”</br>陶潜将钱袋揣入怀中，用吐槽唠叨冲淡自己穿越重生后的茫然。</br>可能是因为已经成了“不死怪异”，或是心情激荡太过。</br>整夜没睡，陶潜毫无困意。</br>听着外面传来的各式叫卖声，陶潜索性起身，洗漱一番。</br>数分钟后，他有些郑重的将门户打开。</br>眼前立时天光大亮，热闹的场面挟着强烈实感，冲击过来。</br>尽管只上午**点的样子，但这县城已是人流涌动。</br>陶潜先怔了几秒，旋即缓慢而认真的，将前方诸多画面都收入自己眼中：</br>冒着热气，顾客不少的馄饨摊。</br>巷子口趴在地面，艰难捡拾一块残碎窝头的老乞丐。</br>拖拽水牛前行，衣衫褴褛的平民。</br>身穿军装，背着步枪，骑高头大马，横穿主街的新士兵们。</br>因急切导致独轮车翻倒，手忙脚乱收拾满地滚落的苹果鲜梨的小贩。</br>不远处新式饭店阁楼靠窗位置，两位穿着旗袍，手捏咖啡杯，惬意交谈的苗条女士。</br>楼下街角跪坐着数个幼女，破布裹着，头顶插着干草，老妇人一脸苦相截拦途径富人试图兜售。</br>一辆黑色小汽车缓缓驶过，后座一个七八岁小男孩，穿着温暖衣物，吃着一种名为“三明治”的洋食。</br>……</br>“似是而非啊。”</br>陶潜神色复杂，无力感叹了一句。</br>正想做些什么，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声。</br>这提示音，让陶潜想起自己如今又做了人。</br>没进行抵抗，陶潜特意走远了点，去了街道另一端，买了一大袋馒头。</br>沿途走得不快，模仿着原身那种迂腐书生走路的风格。</br>再回书铺时，手中馒头散得刚好只剩一个，就着余温三两口吃了。</br>大清早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人来买书，但陶潜也不打算闲着。</br>撸起袖子，开始整理这布局乱糟糟的书铺。</br>虽然现下很穷，好歹也是有产业的人。</br>整理过程中，陶潜不时拎起一本感兴趣的书，匆匆扫掠，多是“神魔志怪”、“超凡话本”、“诡异纪实”之类。</br>他的想法，是想能不能从中窥见这世界，或者说超凡修行世界的一鳞半爪。</br>经历过砍头、不死、重生，加上两份本地土著的记忆。</br>陶潜猜测，这世界有妖魔鬼怪神仙，大概率也有人类修行者。</br>他现阶段的目标是安身立命，先好好活下来。</br>如果有了解真相，触及超凡的机会，他也不打算放过。</br>不过很可惜，忙活半小时之后，他没有任何发现。</br>很正常，常理而言，修仙的也好，妖魔也好，或许会有部分与人类混居，但中间必定会存在着一层隔阂。</br>普通人即便有心去找，也未必能如愿。</br>这方面，讲究所谓的机缘。</br>当然，辛苦半小时也是有些收获的，至少陶潜完全摸清了自家书铺。</br>这小小铺子，以蒙学书籍、书法字帖为主，利润也多来自这一类。</br>其他书籍，什么游记杂谈、小说话本、地图黄历等等，都被原身算入“杂书”类别。</br>值得表扬的是，原身购置的，全部都是正版书。</br>当然，这大概也是他亏光家底的原因之一。</br>收拾好后，陶潜开始营业。</br>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魂，也由此转运。</br>一上午，诚友书店的生意虽然不如十字街口那几家，但来来往往陶潜也接待了不少人。</br>到了午时，陶潜终于空下来，拎着把算盘在那里噼里啪啦一顿扒拉。</br>“共售出十本书册，六本《对相四言》，两册字帖，一本黄历，还有本《朱公游记》，共入账：一元二角。”</br>“那对相四言听说是某个私塾老师要求的教学辅材，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还是卖教材比较赚钱，可惜我穿越时没把黄岗秘册带来。”</br>陶潜正嘀咕着。</br>忽然，门口处猛地传来“嘣嗤”的一种熟悉声音。</br>一抬头，陶潜就见两道身影，各拎着什么，笑盈盈的站在门口。</br>这两人看起来都是三十岁左右，正经的青中年。</br>一个穿着圆领长衫，戴着顶青绒暖帽，五官端正，只眼睛小，一脸的精明，酷似林永健。</br>另一个是长袍马褂，蓄着八字须，看起来有些奸诈。</br>陶潜脑海，相应记忆浮现出来。</br>巧了，两人都是他的邻居，昨晚陶潜还看过有关二人的文字记录。</br>买了《剪灯夜话》的奇石店老板李三鱼。</br>求购《玉楼春》等书的药店老板贾强。</br>“陶书生，一上午生意不错啊。”</br>“我可瞧见了，来来回回也做成了十几次，值得庆祝庆祝。”</br>“我们这不就来了么，陶书生没吃午饭吧，我们哥俩先请你一回，下次你得补上。”</br>“不过这吃人嘴软，书生有空还是得再帮我们跑跑腿，十大**我们哥俩可都没收集齐全呢。”</br>“嘿嘿，没错没错。”</br>这两人像是讲相声一样，一边说着，一边完全不客气的往里走来。</br>各搬了个小马扎，在矮木台上收拾出一块地儿。</br>将各自带来的卤牛肉、炸花生等吃食摆上。</br>而此时，陶潜的注意力却都落在两人带来的三只圆滚滚的玻璃瓶上。</br>其中一瓶已开了盖，里面有着淡绿色透明液体，不太明显的气泡正在咕嘟上来。</br>怪异的熟悉感立刻涌来，肥宅快乐……几个字马上就要到嘴边。</br>见陶潜“好奇”的样子，李三鱼和贾强当即对视一眼，各挑了挑眉，得意之色显现出来。</br>那酷似林永健的李三鱼指了指玻璃瓶，得意道：</br>“见多识广的陶书生懵逼了吧，这可是个洋玩意儿。”</br>“叫劳什子‘荷兰水’，据说是从西洋鬼畜那里传过来的，省城的大商去年开了家工厂生产这个，没几个月就风靡整个省城，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忍不住尝了尝鲜儿。”</br>“前些天分厂在咱寻仙县开了，今天正式开业，不过暂时只供应那些高档酒店和贵人。”</br>“我们哥俩看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特意找德顺居老板帮忙拿了三瓶。”</br>“快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