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仙境

    深夜书铺中，陶潜手捧书册，面色阴晴不定。</br>他很难形容出自己如今的感受，灯光映照着那一个个鲜红大字，陶潜仿佛已经看到一头头妖魔从册中挣脱出来，朝着他便扑来。</br>毛骨悚然？</br>幻灭？</br>一应感受皆有。</br>陶潜此刻算是完全明悟，为何这“无名秘册”拥有致人疯狂的特性，缘由恐怕就在这最后一页。</br>若有人坚持看完了前面仍不疯，那必定也会倒在这最后一页。</br>那种让人心脏骤停的反差感，纵是意志坚定之人也受不住。</br>陶潜，虽然是个BUG般的例外。</br>此刻同样不轻松，脑仁儿有些发胀，想要移开目光。</br>但他的双眸好似被书册吸住了般，咬着牙，竟是硬撑着将这最后一页看完了。</br>那一个个鲜红、扭曲的“古篆大字”，如同一只只生着獠牙利爪的血蝌蚪般，尽数游入陶潜眼眸。</br>良久后，陶潜速度缓慢的放下了书册。</br>“呼”</br>一大口浊气，自陶潜口中吐出。</br>终于，看完了。</br>陶潜没去拿角落里的铜镜，他不用照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必定很难看。</br>休息了足足十几分钟，陶潜方才彻底摆脱副作用，心神魂灵重归安宁。</br>而后，陶潜开始盘算起了收获。</br>现在他很庆幸，当初没错过这一书册，那几十枚铜板简直太值当了。</br>寻仙居士吴明临死前撰写的这自传，虽然危险又疯狂。</br>可不得不说，对于现阶段的陶潜而言，有着难以想象的意义。</br>除了那“仙鱼诀”外，册中所描绘的有关修行界的一切，都是在向陶潜普及相关常识。</br>某种程度上来说，任何人只要看完这书册，都可以算是初步踏入了超凡、诡异、修行的世界。</br>尽管只是吴明的一家之言，但那些都是他三十年来的经历，很难作假。</br>当然，册中很多内容都过于疯癫，混乱不堪。</br>真正的常识和关键，需要陶潜自己提炼总结。</br>此刻陶潜脑海，正好便有诸多相关念头正在翻涌：</br>“吴明六十岁才转修仙道，资质低下，又无福缘，三十年来接触的都是一些修行界的底层存在。”</br>“无外乎是旁门左道，江湖术士之流。”</br>“不过也因了此，他消息来源广而杂，也算描绘出了一个笼统的修行界。”</br>“据册中所言，我之前所猜测的定律，完全正确。”</br>“凡修行、超凡之事，必有代价，绝无例外。”</br>“不管修行何等法门，又师从何方仙神，只要触及超凡，必将付出大小不一的代价。”</br>“只是不同的流派和道路，付出的代价也有轻重之分。”</br>“传言中，道门修士，风险最小，是以常言正统。”</br>“继而是佛门，限制虽多，却大多无性命之忧。”</br>“之后还有武道神道之类，代价风险中等，上限却也不低。”</br>“再然后，便是有着千千万万支流的旁门左道，其势最大，但源流过多，非但被道佛两家势力吊打，更无法与多修武道神道的诸多世家大族对抗。”</br>念头闪烁到这里，陶潜脑海中又浮现出书册里提及过的一些势力。</br>很多，但在吴明视角中都算是传说，因为他接触不到。</br>“道门有十二大派，居仙山福地。”</br>“佛教则有三千八百寺，广布天下。”</br>“武道神道，则有如张家、裴家、修家之类传世动辄百年、千年之久的门阀大族，融于凡俗，又高于凡俗，如礁石山柱，难以撼动。”</br>“除此外，还有【孽宗】这种，传说中属于‘魔道’的诡异势力。”</br>“当然，最普遍的修行势力，是旁门，是左道，他们如沙如蚁，真正做到了充斥天下。”</br>“今日在码头所见厮杀，那洪黑虎为漕帮之人，正是典型的旁门左道，修的本命经乃是【血河书】，书中法门残忍粗暴，代价巨大，稍有不慎不但会丢了性命，还会神魂两失，再无自我。”</br>“另外近些年肆虐长生天朝各处，接连攻下诸多市县，乃至于一省之地的两大乱军之一的【妖神军】，正是左道集大成者，这势力中汇聚了成百上千种旁门左道人士，已成朝廷的心腹大患，屡剿不灭。”</br>“而另一乱‘太平军’则更加神奇，其首脑竟融合了东西方的超凡手段，蔓延速度比妖神军还快些，短时间内已席卷大半个长生地界，传说此势力内部有两大至高绝密本命经，分别为【太平道经】和【大光明经】，各承袭东西方大教的部分正统法门，威能强大。”</br>……</br>“这似是而非的世界，格局远比前世要庞大，且复杂啊。”</br>捋清楚修行界信息后，陶潜发出了感叹。</br>同时，陶潜也意识到一个问题正摆在眼前，目光重新落定秘册最后一页。</br>百禽戏残册，因禽血难得，短时间内无法习练。</br>那这仙鱼诀呢？</br>修，还是不修？</br>陶潜沉默，陷入了犹豫。</br>从吴明初始发出的警告，以及后续诡异的变化来看，这所谓可通天道的功法，根本就是个陷阱。</br>一旦修了，必将面临恐怖之事。</br>可转念想来，陶潜现在并没有第二个选择。</br>如果这世界是像前世般和平稳定，陶潜必定第一时间将功法束之高阁，修他个屁。</br>但显然，这世界一点也不和平，混乱之极王朝末世就算了，更可怕的是那些恐怖诡异的事物。</br>这世界的平民，要面对官府盘剥，面对天灾人祸，要面对乱军肆虐……这些便罢了。</br>在可预见的未来，他们还将面临一些根本无法反抗的存在。</br>“就像白日寻仙码头的所有人，精壮工人也好，江湖高手也罢，又或者是富人大儒，在面对异化洪黑虎和疯狂年轻道人时，你的身份没有任何意义。”</br>“只要你不是修行中人，在那种场面中，就如同是待宰的羔羊，或是将被割的杂草，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被轻易摧毁。”</br>“或许这次运气好能避开，可下次呢？下下次呢？”</br>“其他人是如此，我若是不修行，不加入进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区别。”</br>“俗话说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或许我以后有机会能得了代价最小的道家功法，可即便代价再小，依旧也是有的。”</br>“而我现在，是很大概率可以白嫖的。”</br>“修行十次，可豁免九次，余一不可控……这余一指的是第十次，前九次等于是毫无风险的。”</br>“若真的太过恐怖诡异，无法接受的话，此次过后再放弃也不迟。”</br>“如此，似乎没什么可犹豫的。”</br>这几道念头闪过，陶潜知道自己有了决断。</br>当即将所有杂念摒除，深吸一口气。</br>重新将秘册拿到手，再次翻至末页。</br>与未知残诀的口诀，百禽戏的图案不同，仙鱼诀的修行方式，是一种极古怪的冥想。</br>末页除却吴明的疯狂字迹外，赫然还有一篇由古篆、符号、图形组成鱼形轮廓。</br>依照下方的注，陶潜直勾勾盯着那轮廓。</br>心神魂灵，都开始放空。</br>一息！</br>二息！</br>三息！</br>册中记载，吴明修“仙鱼诀”足足十日，方入得其门。</br>可或许是天赋，又或许是别的原因。</br>到第十息时，陶潜蓦地听到一声水滴砸落水面的清脆声响。</br>恍惚间，世界坍塌。</br>面前再不是陋室隔间，无昏黄灯光。</br>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广袤，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br>而他自身，竟不知何时起，化作了一条五彩斑斓，约莫拇指大，正散发着耀眼光辉的“鱼儿”。</br>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陶潜竟是无缝衔接适应了这鱼躯。</br>且相比在现实世界，他感觉在这里更加的舒适，更加的自在。</br>念头一动，鱼尾一摆，他竟是倏然跳跃而起，猛地进入了一个无比奇幻、瑰丽的区域。</br>这里似充斥着某种类似“水”的液体，当它们包裹过来时。</br>“啊”</br>根本无法忍耐的，陶潜发出了呻吟声。</br>他此刻，忽然有些理解寻仙居士了。</br>太舒适了！</br>其中快感，远远超过肉体上的体液交流。</br>更令人惊奇的是，这空间中，并不止他一条鱼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