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罗织罪名

    第47章 罗织罪名</br>说到活埋，李林甫稍稍抬了抬手，示意婢女代为问话，给了薛白一个解释的机会。</br>“薛白，韩朝宗为何放你出京兆府？”</br>“他讨厌吉温。”</br>“什么？”</br>那婢女本是看着卷宗上以朱笔勾出的疑点在照本宣科地问话，难得惊愕了一下，下意识擅自多问了一句。</br>“韩朝宗说‘鸡舌瘟令人憎恶至极，老夫欲行，岂容他使人挡门’。”薛白道：“这话，不止我一人听到。”</br>“荒唐！”吉温插嘴道：“右相，此子简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br>杨慎矜高声道：“右相，韩朝宗作风确实如此。”</br>薛白却觉得，杨慎矜还是不要开口乱帮忙比较好。</br>李林甫果然不爱听杨慎矜说话，喝道：“都住口。”</br>“喏。”</br>婢女继续问道：“门房说辛十二追着你出去，你可见到他了？”</br>“他一出门便留意到了，我怕他拦着我，熄了灯笼，绕到坊东门出的平康坊，坊楼的武侯可作证。”</br>“伱在道政坊遇到了吉家奴仆？为何让他们去找吉大郎？”</br>薛白道：“是，我对吉温起了疑心，查了他的儿子。”</br>他对皎奴说的是，吉温包庇王鉷、两家的儿子正好又在一起赌，这很可疑。这话皎奴必定已告诉李林甫了，此时在堂上倒不必说出来。</br>“既已让吉家仆奴去了，你为何也去？”</br>“我对吉温起了疑心，怀疑他派人夜间行走是想与东宫……”</br>“你才可疑！”吉温大怒，再次插话道：“每次东宫死士杀人你都在！”</br>“是，我立功太心切了，一找到线索便追着查。”薛白发了脾气，“我做得太多了，多做多错。吉法曹擅长编排罪证，我肯定无可反驳，到时认罪便是。”</br>吉温道：“休在这装模作样，你就是勾结了东宫……”</br>“够了！”李林甫怒叱道：“东宫何罪？让你敢用‘勾结’一词？！”</br>——先把东宫的罪证找出来，废物！</br>吉温终于意识到，自己事情办得实在太过糟糕，惹右相发怒了。自从有了薛白，右相对办事的要求就严苛了起来。</br>他额头上当即有冷汗沁出。</br>方才的思路错了，岂能与杨慎矜、薛白、郭千里这些真正能做事的人在正事上争辩？</br>这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br>当改变策略才行。</br>~~</br>吉温眼珠一转，竟是担着李林甫的怒火，慷慨陈词道：“右相！哪怕东宫死士不是藏在杨家别宅，薛白却必与东宫有勾结，他杀我的奴仆便是铁证啊！”</br>他已放弃了对付杨慎矜，只攻薛白。</br>薛白却不着急，等了一会才反驳道：“我便是杀了你的奴仆也大可承认，但我为何杀他们？”</br>“你为救杜氏！”</br>“那你为何扣押杜氏？”</br>“她勾结东宫！”</br>“东宫何罪？你干脆去十王宅把皇子皇孙全都拿了吧。”</br>吉温气急，面向屏风行礼道：“右相，这竖子说的是何等……何等……何等诡辩之言啊！”</br>李岫终于看不下去，开口道：“吉温，是你先派人扣押杜氏，只须说有何证据，休再胡搅蛮缠。”</br>吉温一愣，暗道李十郎怎能帮着外人说话呢？</br>他根本就不知杜氏为何会在自己的别宅。</br>于是抛出了他唯一的证据。</br>“此事简单，只须让我的奴婢，与薛白身边那两名右骁卫、杜氏姐妹一对质，谁杀人了马上便知！”</br>“原来吉法曹办案，是让自家奴婢作证？”</br>连罗希奭也皱了眉，暗道这种事由自己这些走狗办也就是了，吉温如何敢劳右相亲自问？</br>但李林甫还是吩咐了下去，招人对质。</br>薛白遂道：“右相，我请审问武康成，吉温指证杨中丞的证据何在？若无证据，吉温又为何敢请右相调兵？”</br>“带来。”</br>“喏。”</br>没过多久，吉家的奴婢、田家兄弟却已都到了。</br>“右相，这七名奴婢本就在相府问话，田家兄弟则是天亮时就在前院等候薛白。”</br>“好！”吉温大喜，“先让他们对质！”</br>~~</br>田神玉的盔甲被解了下来，有相府护卫上前搜了他的身。</br>这让他很忧虑，他知道自己一被询问就会露馅，不由唤了一声，就想听听田神功的声音。</br>“大哥。”</br>“叫什么？摸你怎么了？”田神功不耐烦道，他举着双手向相府护卫赔笑道：“身上脏，兄弟们见谅。”</br>“你们算很干净的。”</br>“是吗？”田神功应道：“最近常来右相府，注意着哩。”</br>“穿上。”</br>两个相府护卫冷着脸，丢过厚袄。</br>他们带着田家兄弟到了大堂，走向管事苍璧，低声禀报了几句。</br>“大管事，搜过了没藏武器。”</br>“嗯。”</br>“还有，他身上一点血腥味没有，指甲缝也没有血迹。”</br>苍璧点点头，小心翼翼转向屏风。</br>……</br>堂上，已有人大哭起来，那是吉家的一个奴婢，指了指薛白与田家兄弟，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杀了好多人……”</br>杨钊当即出列，问道：“你们怎么说？”</br>“小人没有杀人。”田神功道：“小人奉右相之命跟着薛白查案，薛白说吉温为了争功抢走了重要人证，让小人去抢回来，可不敢到官宅杀人，也不知为何要杀人。”</br>杨钊踱了两步。</br>田神玉跪在田神功身后，见他走来，不由心道：“完了，杨参军知道我脑子简单，转来套我话了，说什么？大不了就招了，发配到边军去。”</br>可惜，杨钊从来就不在乎他们兄弟哪个缜密、哪个粗莽。</br>他也不在乎薛白、吉温哪个要死，唯独不允许有人把脏水泼到右骁卫头上来。</br>两步踱向吉温的奴婢，杨钊开口，道：“他说没杀。”</br>吉温连忙使眼色，向杨钊示意会有大好处奉上，催促别的奴婢指认。</br>“快说。”</br>“就是他们，奴婢藏在暗中看到了……”</br>“右相。”薛白道：“吉温是这些奴婢的主家，在旁不停逼迫，这是逼他们做伪证。我请求将这些奴婢带下去，单独询问，匿名举证。”</br>“荒唐！你这是无理取闹。”</br>“我看你是为掩盖你的秘密，使人诬陷我。”薛白道：“不然为何那个视人命为蝼蚁的东宫为何能始终屹立不倒？是李亨真的毫无破绽，还是有人暗通款曲，一年间杖杀了上千人，却连他一根毫毛都动不了？！”</br>“薛白！你血口喷人！”</br>“让证人匿名举证罢了，我喷了谁？”</br>吉温只觉此事滑天下之大稽，审讯就审讯，哪还要什么匿名举证？</br>李林甫却不在乎滑不滑稽，只知若有人勾结太子，匿名举证更容易查出来。</br>有女使转出屏风，将那些奴仆带了下去。</br>吉温也冷静下来，心想，在事实面前，如何举证都不会有区别。</br>说来奇怪，他身为京兆府法曹，“事实”二字跃上脑海，竟感觉有些陌生。</br>~~</br>一辆马车在右相府门前停下。</br>杜媗、杜妗互相挽着手下了马车，走进右相府，在前院庑房等着。</br>她们是临时被相府的人召过来的，显然是为了宣阳坊别宅之事。</br>感受到此间的凝重气氛，杜媗眼神里担忧之色愈发浓重。</br>“二娘。”</br>“无妨。”杜妗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右相问什么我们便答什么即可。”</br>奇怪的是，她们等了许久，右相府并没有再来人召她们去询问。</br>就只是等着。</br>杜媗不由疑惑，又回想起了昨夜从那别宅离开时，薛白却还未走，正站在那思忖。</br>也不知他后来在吉家别宅里又做了什么？</br>~~</br>一名女使走进大堂，绕过屏风。</br>“禀阿郎，奴婢问过了，六名奴婢都确定就是薛白与田氏兄弟杀人。但却有一人说，不是他们。”</br>李林甫并不惊讶，只问道：“是谁？”</br>“那奴婢也未看清楚，只说是薛白抢走人之后不久。才有人到别宅杀人，她听到惨叫，就躲在花圃里不敢看，别的一概不知。”</br>“夜里杀人，没看清才是正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