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遮羞布

    第301章 遮羞布</br>一队快马自西而来，驰入华阴县城，直奔县署。</br>为首的是个身穿袍、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子，翻身下马的同时，将一份文牒丢给了门房。</br>“让华阴令来见我。”</br>很快，王客同收到文牒，原是朝廷派侍御史杨齐宣前来查办西岳祠失火一事，换言之，右相派女婿来处置后续了。</br>他匆匆赶到县署大堂，只见杨齐宣正倚坐在主位上，穿着鹿皮大靴的脚放在公案上晃着。</br>“下官……”</br>“带李白来。”杨齐宣行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br>王客同遂转身向身后的吏员吩咐了，自己则留在堂上，赔笑道：“杨御史一路远来，下官还未为你接风洗尘，这就办上案子了。”</br>“办完案子再洗来得及，不复杂。”杨齐宣招了招手，让王客同近前来，轻声问道：“你这小小县城中可有绝色？”</br>这次离开长安公办，李十一娘不在，他有种如鱼向海、如鸟归林的自在感。</br>“杨御史放心。”王客同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是被春风吹开的花一般。</br>他准备得很周全，长安官员们来，什么都是不缺的。重要的是，杨齐宣还愿与他一道风花雪月，那就代表着不会问罪于他。</br>没想到，西岳祠失火这么大的一桩案子能轻轻放下。</br>不一会儿，李白被带到了堂上。</br>“诗仙来了！”</br>杨齐宣这才把他的脚从案头拿下来，上前，勒令狱卒把枷锁解开，扶着李白，热情道：“公事一会再谈，我平生最爱太白先生的诗，得先叙这份私谊。右相之婿、侍御史杨齐宣，见过太白先生。”</br>李白朗笑，问道：“杨御史爱我哪首诗啊？”</br>杨齐宣微微一滞，答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br>琅琅上口的一首小诗念过，已算是叙了私谊，他屏退左右，让李白坐下，开口说起公事来。</br>“太白先生在华山饮酒，醉后误烧了西岳祠，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右相请圣人开恩，流放你到巂州，巂州在剑南道，离伱家乡不算远，你便当还乡一趟，等圣人下旨宽赦你，此事便过去了。”</br>说到这里，杨齐宣还补充了一句，道：“我仰慕太白先生，求了丈人，才能有如此结果啊。”</br>李白一脸茫然，道：“但火不是我放的。”</br>“先生恰逢其会，就认了吧。”杨齐宣劝道：“若无人担待，此案查起来，不知要牵连到多少无辜劳工。”</br>“是啊，西岳祠失火，必是因那些劳工用火不慎。”王客同帮腔道：“为了这些无辜劳工，还请太白先生多担待。”</br>两人都是极好的说客，说着话，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白。</br>李白于是洒然一笑，问道：“有酒吗？”</br>“有！”</br>杨齐宣大喜，知这桩差事是办妥了，道：“快上酒来，我与太白先生一醉方休。先生放心，此去巂州，一路游山玩水，酒肉绝无短缺，等圣人宽赦，我必举荐先生入朝。”</br>王客同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排人添酒来。</br>待酒来了，杨齐宣先上前接过酒壶，笑道：“那就请太白先生画押，如何？”</br>他虽然一直带着笑，心里其实是看不起李白的，认为这就是个终日买醉的狂客，一点国事都不懂，偏想求功名富贵。</br>只说西岳祠之事的内幕，李白只怕是一辈子都看不透，稀里糊涂便背上了一个罪名。</br>“笔来！”</br>李白眼神中带着看透世间的笑意，伸手抢过酒壶，仰头便饮。</br>那边杨齐宣、王客同还在吩咐小吏去拿笔墨纸砚画押，李白已将一壶酒饮完了。</br>“酒，再来酒。”</br>王客同只好再吩咐人端酒，这次直接端了两坛。</br>堂上小吏们慌慌张张地磨着墨，李白则旁若无人地饮酒，甚是自在。毕竟杨齐宣都说了，就算流放也不是什么大罪，他当然轻松了许多。</br>“墨磨好了。”</br>“太白先生，还请招供画押吧。”</br>“好！”</br>李白饮尽酒壶中最后一滴酒，接过笔墨，转头一看，却是往县署外走去。</br>杨齐宣不由道：“这是做甚？”</br>李白哈哈大笑，道：“你这纸太小，写不下我李太白的狂放！”</br>他脚步踉跄，要将他的大罪题在墙上，使天下人尽知。</br>杨齐宣知道这些诗人墨客喜欢在墙上题诗的臭毛病，也不再拦着，示意小吏捧着砚台跟上前去。</br>李白干脆走出县署，随手用毛笔醺了饱满的墨汁，肆意挥洒。</br>“虹霓掩天光，哲后起康济。”</br>“应运生夔龙，开元扫氛翳。”</br>“……”</br>杨齐宣走了出来，抬眼看向那飘逸灵动的字迹，觉得这诗不好，不如李白别的诗句琅琅上口。</br>“这诗是何意？”他低声问了一句。</br>王客同便道：“是说圣人应运而出，一扫武周朝阴翳之气。”</br>“懂了。”杨齐宣道，“先赞颂圣人的功绩，引出封禅华山一事，再自陈他醉酒烧了西岳祠误事，这诗若这么写，比画押认罪还有用。”</br>“杨御史高见，高见。”</br>说话间，已有许多人涌过来看诗仙题诗。</br>杨齐宣随意转头扫视人群，眼神带着傲气，忽然，他目光一凝，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br>他不由惊喜，向长街那边赶了几步，定眼看去，果真是李季兰。</br>一瞬间，杨齐宣觉得这段姻缘乃是天赐，他难得未带李十一娘出门……接着，目光从李季兰那张宜喜宜嗔的脸上转开，他顺着她那满是情意的目光看去，见到了另一个更熟悉的人。</br>薛白。</br>“该死，他不是贬去潮州了吗？怎么会在华阴？”</br>杨齐宣不由疑惑自语，再一看，薛白、李季兰身后，李腾空正在与一名美妇说话，那美妇也真是有韵味……</br>“杨御史，杨御史。”</br>王客同接连唤了好几声，让杨齐宣回过神来。</br>“杨御史在看什么？”</br>“麻烦精又来了。”杨齐宣喃喃道，心想有薛白在，事情一定比预想中复杂。</br>忽然，人群中响起了惊叹声。</br>杨齐宣回过头，只见李白还在泼墨挥洒，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也不知那些人在大惊小怪什么。</br>王客同则是看向李白写的诗，惊呼道：“这……”</br>“怎么？”</br>“杨御史你看。”王客同抬手一指。</br>杨齐宣好不容易才从他所指的方向看到几句不太对的诗。</br>“谗惑英主心，恩疏佞臣计。”</br>“彷徨庭阙下，叹息光阴逝。”</br>“未作仲宣诗，先流贾生涕。”</br>“……”</br>任杨齐宣再无才学，也知道“谗惑”“佞臣”不是什么好词，不由大怒，喝道：“啖狗肠，你耍我？还不把他拉回去？！”</br>差役们遂上前拉李白。</br>李白已经写完了一首诗，此时诗兴上来，又写了下一首。</br>这些人过来拉他，他也不管，手中提着毛笔对着空中奋笔疾书，一边虚写，一边朗声高吟。</br>“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br>“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br>与他前一首诗一样，这首诗开篇也是盛赞了天子的英明神武。</br>然而，笔锋一转，大逆不道之言再次倾泄而出。</br>“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br>“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br>“……”</br>“够了！”王客同大吼道：“堵住他的嘴，堵住他的嘴！要寻死别在我华阴县署！”</br>旁人听不出李白这诗有多狂妄，他却一听就吓得魂飞魄散。</br>此诗表面说的是秦始皇，从雄才大略、功绩非凡，到穷奢极欲、欲令智昏的过程，实则说的是秦始皇吗？骂的是当今圣人啊！</br>“给我堵住他的嘴！堵住！”</br>王客同发疯一般冲上前，亲自伸出手，死死摁住李白的嘴。</br>他看到李白还在笑，眼睛里有种慵懒却又狂放的喜悦，像是在讥嘲他这种摧眉折腰侍权贵的碌碌之人。</br>但不论如何，他总算把李白的这首破诗堵住了。</br>下一刻，又有人在吟诗。</br>“徐福载秦女，楼船几时回？”</br>“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br>这几句是接着李白刚才吟的句子，讲秦始皇至死都没看到徐福回来，那样雄才大略的始皇帝，一再被方士所欺，只留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