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有洞天"里待了一天,映雪便决定,带着常远兆去湖州。
她做这个决定,是经过了一番仔细考量的。
首先,为了保护丈夫和他的"别有洞天",自己必须在常远兆醒来以前,将他远离这里。
其次,如果就这么把常远兆送回京城,那他掩护聂萧出逃的事情,就很难再找他交代清楚。
于是乎,她在到达"别有洞天"的第二天下午,便命人将常远兆抬上船,又让方雹给自己挑了两个可靠的兄弟
随行,顺着江水驶离了"别有洞天",朝湖州城方向进发。
一路上,两个年轻的汉子负责行船,映雪坐在船舱里,守着昏迷的常远兆。
他此时穿着方雹给他换上的粗布衣裳,头上包扎着纱布,完全没了往日那副上市企业ceo的风范。
"你到底,是黑还是白?"
船舱几乎被他高大的身型完全占满,映雪只能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带着疑惑的神情,对着他自言自语。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可笑,这世上,哪有绝对的黑与白?
只能说,她打心底里希望,这个看上去像羊脂玉一般洁白无暇的帅大叔,是个有情有义正面角色,至少对于
她家二叔来说。
船行速度很和缓,映雪不一会儿就赶到困倦无比,几乎快要闭上眼睛。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伊伊……"
映雪抬眼一看,常远兆的双眼依旧紧闭着,但嘴唇相较方才,确实有动过的迹象。
听说他夫人姓梁,名叫伊伊,他昏迷中还在喊着她的名字,确实是用情至深了。只是不知道对朋友,是否也
至情至性呢?
忽然听的船舱外有一阵骚动,她想站起身,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随行的一个年轻汉子将头探进来,对她
迅速的说了句:"遇上了船匪,娘娘别出来。"
一句话将映雪吓得脸都白了,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下意识的就将船舱竹帘拉了下去。
没多久,她听到外面有人叫嚣,说着她不大能听懂的方言。随行的两个汉子也大声回了几句,意思是咱们这
艘船只是过路的百姓,因家中长辈生了病,想去别处求医之类,还希望各位英雄行个方便。
紧接着,又响起几声方言,态度依然嚣张恶劣,这一回,随行的汉子没再多言。映雪猜想,大概是谈崩了。
果不其然,只几秒钟的功夫,船身便开始猛烈的晃动起来,接着打斗声,兵器声,吆喝声,落水声此起彼伏
……
映雪都快疯了,钱财是小,如果她被这群该死的船匪抢了去……那她就可以不要活了。
偏偏这个时候,常远兆还睡得跟死猪一样沉。
这个时候,怕是谁也救不了自己了。她绝望的想着,从袖笼子里拿出公鸡努,缩在船舱最里面,颤抖着双手
,将羽箭安装好,最后对准着船舱竹帘的方向。
在最短的时间内,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倘若有人进来,她便来一个射杀一个,倘若她最后被擒,那她会用这只弓弩,射杀了自己。
总之,她绝不能落入土匪的手里,绝不能让自己和丈夫受辱。
打斗声还在继续,可见随行的两个兄弟也不是白给的。
忽然竹帘子外面出现一个身影,面朝内,正打算掀开帘子。
她将弓弦扣到了最大程度,屏住呼吸,眯着一只眼睛,做射击状。
帘子拉开,原来是自己人。
"娘娘,没事了。"小伙子气喘吁吁,满脸都是汗,但第一时间,还是向她报平安,这让映雪心里很温暖。
就在她打算放松警惕之际,倒在小伙儿身后的一个人忽然站起身来,举起刀,便要往他脑袋上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映雪只感到全身血液全都冲上了脑子,抬起公鸡弩,朝着那人的眼睛便射出一箭。
公鸡弩算是现阶段里短程射击武器的小霸王,灵巧,疾速,冲击力也及格。虽然射出的羽箭箭柄只是普通羽
箭的一半,但箭头,却是神臂弓所用的制式箭头。
所以这一箭飞出船舱,擦过随行小伙儿的脸庞,直直射进船匪眼眶里时,那人朝后一仰,便栽进水里。
随行小伙儿趴在船板上观察了一会儿,那人扑腾了好久,最后沉了下去。可能是因为遭受剧痛,在水里丧失
了求生技能,被溺死了。
映雪瘫软在船舱里,好久都无法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杀人了。
船只再次行动,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感漫上喉头,她爬出去,趴在船板上,拼命的呕吐了起来……
下了船,又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映雪终于带着常远兆回到了湖州城的士官营房。
那两位随行的小伙子走了,映雪叫来几个士兵帮她将常远兆抬进去。
冰雁,来福和若雅正在院子里逗小世子玩,听到院门口有动静,纷纷转头望过去,就见映雪走在前面,身后
跟着几个士兵抬着担架往院子里走。
来福立刻从矮凳上跳了起来,迎上去,冰雁也起身跟过去。若雅则是留在原地看着两个小娃娃。
"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来福看着担架上的人,很是惊奇。
紧随其后的冰雁,也是睁大了双眼,疑惑的看着映雪。
"先别问,收拾个屋子出来,让他先住着。"映雪经过多日的舟车劳顿,已经疲累不堪,再加上江面上受到的
惊吓,她此时此刻,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但看到儿子们的那一刻,她还是心一软,俯身将他俩搂在怀里。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中午,起床后,映雪便去了一趟朗星的住处,向他打听丈夫的近况。
"通信兵今日早上带来的消息,是你家醋王攻占了并州城南边儿,北边儿还在金德喜手里。如今两边都人困
马乏,精疲力竭,大约都在为之后的生死决战做最后的休整吧。"潘朗星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对她说道。
听了这番话,映雪的心都被揪痛了。她不敢去想象,此时此刻丈夫会是怎样的状态,拼杀了这么久,他一定
累极了,痛极了,她为自己不能替他分担这些疲累和痛苦而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