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金香莲稍稍放下戒心,随即沉下心来,回忆了片刻,说道:"其实吧,他在那些臭男人中
间,还算是个像样的。对姑娘出手大方,而且,也还算专情。"
她这句话,让映雪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出去。
"专情?金姐姐,你别埋汰这两个字行吗?"
金香莲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随即摇了摇头,摆出一副给小孩子上课的姿态说道:"娘娘啊,这世上的男人,
朝三暮四才是常态。一心一意的男人,万里挑一,大多数时候还挑不出来呢。就我们家那个死鬼,离了我就
一穷二白,可还是架不住包藏色心呢。更何况,是年万冲那样的官家。我说他专情,可不是王爷对娘娘的那
种。而是说,他虽然流连烟花柳巷,却也就在那么三四个姑娘当中周旋。跟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色鬼们比,
勉强算得上专情了。"
"你这说法,还真是……话糙理不糙。"映雪无奈的摇头道。
"而且啊,娘娘一定想不到,他虽然找姑娘,却也仅限于跟姑娘喝喝花酒聊聊天,从未真的沾过身子呢。"金
香莲说道。
"是吗?真的假的?"映雪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问。
"千真万确。那几个姑娘我可都认识,背地里还探讨过这个人。其中一个跟他最为亲近的姑娘,有一回趁他
喝醉了酒,还试探过他。结果他说,在家里应付七个女人已经够他受的了,在外面,他只想放松,不想交差
,把我们姑娘差点给乐死了!"
金香莲眉飞色舞的说着,映雪却越听越糊涂。
既然觉得力不从心,干嘛娶这么多回家?他这个人,到底是好色,还是脑子不好使?
"不过后来,他忽然就不来了。我们姑娘,还挺伤心的。"金香莲说道。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映雪问道。
说到这里,金香莲像是忽然来了精神。"我们家姑娘还真打听过,原来这个年万冲是五代单传。家里一直指
望着他传宗接代呢。可他十八岁娶了妻,两年都没动静。家里就急了,给他又娶了一个。结果,还是无所出
。几年的功夫,他便纳了一房又一房,日夜奋战,却毫无收获,连个丫头都没有。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在他二十八岁那年,还是他的正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从此以后,他便再也不出来玩儿了。"
离开花想容,映雪独自走在人来人往的贡院街。秦淮河畔,已经是一派初冬的景象。
她裹紧了披风,想让自己的心里暖和一些。
迎面而来的人,此刻对她而言,就像是扑面而来的飞蛾,让她竟感到有些恐怖。
但她知道,或许此时此刻,真正恐怖的人,是她自己。
常梓逸就站在街边,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他俩刚刚从镖局里出来,正准备找个酒馆享用晚餐。
结果他俩同时看见潘映雪从街道的另一边走来,脚步沉重,脸色古怪。
正琢磨着要如何与她打招呼,她便茫然的从他俩身边经过……
常远兆准备继续朝她的反方向走,但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你还在惦记呢?"他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
"有什么好惦记的。"常梓逸硬邦邦的说道。
"不是惦记,那便是纯粹的担心?"常远兆又试探性的问道。
"都不是。"
"梓逸,我希望你分清楚,自己心里那股子冲动,到底是情还是义。君子不夺人所爱。但如果是关心朋友,
那并不丢脸。"常远兆拍了拍他的胳膊,最后说道:"我去吃面,你自己看着办吧。"
映雪走到停在巷口的马车前。
"娘娘,是回王府吗?"车夫问。
"你认不认得,御林军统领年万冲的府邸?"映雪的声音有些干哑僵硬。
"认得。"车夫很干脆的说道。
"送我去。"映雪吐出三个字,便果断走上马车。
常梓逸一路跟在马车后面,脚程不快不慢,心里也越来越清楚,马车并不是往襄王府的方向走。
在晚集附近,马车停了一会儿。
车夫去路边的铺子里不知买了些什么,便又继续赶路。
常梓逸走过去才知道,那家铺子里,卖的都是那种民用简易的烟花爆竹。
年万冲的家,离相府不过只隔了三条街。
映雪下了马车,才意识到这一点。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她将自己隐藏在一条可以清楚看见年府大门的巷子里。打起精神,双目炯炯的
看着大门里的一切动静。
车夫绕到巷子后面,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刚才买来的焰火包点燃。
漆黑的夜空,有几束焰火腾然而起。虽然颜色单一,花式散乱,但在这种不年不节的时候,还是很容易引起
别人的注意。
映雪没心思看焰火,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年家大门。
当焰火包点燃第三个的时候,挂着大红灯笼的黑漆大门里,果然走出一个抱着孩子的男子。
映雪向前走了两步,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挺拔,浓眉大眼,威风凛凛,很有武官风范。但他此刻的脸上,却没有一丝
一毫的戾气,始终带着温柔宠溺的表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指着天空中的焰火,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他手里的小孩子,约莫两三岁,也是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看上去甚是可爱。
映雪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因为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越来越坚硬。就是这个男人,极有可能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让
她的儿子失去父亲,让她失去爱人……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她在心里默默的下定决心。随即,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回去。
黑暗中的大槐树后,常梓逸狐疑的看着她,又不解的看着年府。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