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那红红的菱唇开开合合,华蝶看着,心中感叹,都是一个世界的人,说的也都是人话,自己
连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男人也够坚持的,两人语言不通,鸡同鸭讲,却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拉着她喋喋不休,本身不像个啰嗦的人,说话慢慢的,淡淡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字十分
清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华蝶思忖一番,灵机一动,捡了根小树杈在地上点了点,然后递给黑衣
男人示意画出来。
黑衣男人反应也快,接过树枝就开始画。
第一个是几棵草的样子,然后一个草前面坐着一个光头小人,画到这里,树枝往前挪了挪,
隔着一段距离画出一个有辫子的小人儿,穿着裙子,像是女的,画到这里,男人又在穿裙子的小
人前面画了几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野兽。
似乎画完了,男人用树枝点了点野兽,望向华蝶。
华蝶猜他是想说危险,摆了摆手。
男人眉头一皱,用手将穿裙子的小人和野兽擦掉,退回去,在光头小人旁画下方才的穿裙子
小人,然后在前面画了好几个笑眯眯的小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食物,仿佛要奉上来给他们。
这是?华蝶认真的盯了会儿,草前坐着的光头小人和长辫子小人好像是男人和她。
再看那些奉吃的小人围上来,态度好到卑微,这是在说有人会来救他们,还是想说自己家里
有很多仆人?
不过这些都和她无关,华蝶嫌麻烦想溜,男人眉头紧蹙,一把抓住她,死活不肯松手。
“你到底想干吗?”
华蝶恼了,一个用力想挣脱男人的手,只听倒吸气的声音响起,黑衣男人捂住受伤的肩膀,
神情痛苦。大约是用力过度,扯到他伤口了。
华蝶一脸无语的看着,思忖着趁机离开还是劝这位受伤人士再吞一颗丹药。
夜色浓重,没等华蝶思考出个所以然,茂密树林突然窜出一个佩剑士兵,视线扫到受伤的黑
衣男人,大惊失色掏出佩剑对着华蝶,口中愤怒的嚷嚷着什么。
黑衣男人一声呵斥,起身护住华蝶,沉声对士兵说了几句。
士兵这才悻悻然收回佩剑,然后冲树林深处大声喊了几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更多的士兵
涌来,将黑衣男人和华蝶带走。华蝶想拒绝来着,可是被黑衣男人抓着,他们人多势众,再者一
个人待在深山里怕是要冻死,只能和他们下山。
马车停在兵营里,华蝶钻出车帘,目瞪口呆。
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还有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华蝶低头便看见黑衣美男站在马车旁,从姿
势看似乎要扶她下去。
华蝶大腹便便,只能抓住男人的手,小心翼翼走下。
“这是哪里?”华蝶问男人。
男人闻言,薄唇溢出几个字,两人语言不通,华蝶压根没听懂。
“……”男人默了默,有些无语的样子,最后干脆放弃沟通,吩咐一个女人将她带到一个帐篷
里,然后备上热乎乎的吃喝。
此时已近凌晨,华蝶不饿是假的,面对一桌子好吃的唾液横生。一个人饿肚子能忍,可她肚
子里还有小的。华蝶这才慢条斯理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观察帐篷里的摆设。
这个帐篷很大,而且布置得非常精巧。
空间被一个大屏风一分为二,屏风内是床,屏风外上首摆着一张木案,上面有文房四宝,还
有弓箭悬挂在木案后。
这摆设一看就是有地位的人才能住的,华蝶猜到这里是那个黑衣男人的住处,想到那些士兵
对他恭敬的样子,身份肯定不低。吃完粥点,华蝶拿手帕擦了擦嘴,然后陷入思考。
靠近边境的地方的兵营,语言不通,不是大邑的人,那么他们是……
华蝶嘴角微抽,真如自己所想这么刺激?
侍女将桌子的残羹收拾了,不久带着一个有些男子气的姑娘进来,穿着中性,长发扎在脑后
,有着一张方脸。初看还以为是个男人,仔细看,这人有胸,而且不小。
侍女对这位姑娘说了几句,姑娘点了点头,复杂的看华蝶一眼。
姑娘走到华蝶面前,叽里呱啦一句。
华蝶有些茫然,这话听起来和兵营的人说的话不一样,又是哪国的语言?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华蝶无奈道。那姑娘说的话有些耳熟,仔细想想,之前紫
月用蛮荒话骂她的时候就是这个调调,看来是将她当做了蛮荒人,想用蛮荒语言和她沟通。
方脸姑娘诧异道:“你是大邑人?”
华蝶一听,眼前一亮:“原来你还会说大邑的话,真是了不起。快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靖国军队扎营处。”
“……”
天,还真的是靖国军营!
方脸姑娘狐疑的看华蝶那双奇异紫眸:“看你眼睛是紫色,分明是蛮荒人才对,怎么听不懂蛮
荒话却听得懂大邑的话。”
华蝶叹了口气,淡淡瞥方脸姑娘一眼:“我父母有一方是蛮荒人,从小在大邑长大,自然只听
得懂大邑的语言。你又是什么人,为何靖国、大邑、蛮荒的语言都会。”
“我是商人,要去很多国家。”
“哦,他们让你过来和我说什么。”华蝶淡然把玩小巧的瓷杯。
方脸姑娘十分佩服她这股气定神闲的模样:“太子让我告诉你,外面在打仗不安全,你救过他
的命,特允许你在军营里待到战争胜利为止。”
“太子?”
“是,你救的是我们靖国太子。”
“……”如果在山上没救那个黑衣男人,战争是否明天会停止?
华蝶扶额,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吐槽。
“我不能走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华蝶无奈问方脸姑娘。
方脸姑娘奇怪道:“去哪里?外面那么乱,能让你留在这里是你的福气,应该感谢太子。”
“外面再乱能有这里危险?简直是羊入虎口。”华蝶小声嘀咕。
方脸姑娘没听清,疑惑道:“什么?”
华蝶没回答。
“说起来,姑娘你是哪里人,在山上做什么。”方脸姑娘审问似的道。一个身上流着蛮荒血液
的孕妇独自在山上晃悠,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华蝶不能被这里的人发现身份,否则会对连无洛不利。
“你觉得我这种身上流着一半蛮荒血的人,在大邑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华蝶皮笑肉不笑的问
方脸姑娘。
方脸姑娘一愣,随即凝眉。蛮荒女人极其难得,奴隶商贩会到蛮荒抓一些羸弱的少女,然后
卖给有权有势的男人。总而言之,蛮荒女人在这片土地,就是男人的玩物。
她的视线落在华蝶圆滚滚的肚子,问道:“你爱孩子的父亲吗?”
“如果爱,我为何会跑到荒无人烟的山上。”
说到这里,方脸姑娘自动脑补了一个紫眸少女的悲惨一生,望着华蝶,眸中透露出怜悯之色
:“那你更应该留在这里,至少太子会照顾你。我的名字是马梅冬,你叫我梅姐吧。”
“好,梅姐。”华蝶乖巧的叫了声。
“你的名字?”
“春花。”华蝶随口胡揪了个爆俗的名字。
和马梅冬说了会让话,华蝶忍不住打哈欠,睡意浓郁,可是看看屏风后的床打消了主意。这
里是靖国太子的帐篷,总不能在上面睡。
一阵冷风吹进来,原是有人掀开了帐篷。站在门口的人,正是靖国太子前予枫,染血黑衣已
经换下,看起来伤口也处理过了。
前予枫将马梅冬喊去,两人细声说了会。
随即马梅冬回来对华蝶道:“春花姑娘,太子已经为你准备了住处,和我过去吧。”
华蝶早有睡意,乐呵呵的跟上马梅冬。路过前予枫的时候,前予枫说了句话,华蝶听不懂,
马梅冬自动翻译告诉她:“太子说谢谢你。”
闻言,华蝶向前予枫点点头,裹紧身上的雪白毛氅走出帐篷。
帐篷外冷风阵阵,鼻尖呼出一团白雾。
给华蝶安排的住处就在前予枫帐篷的不远处,里面收拾得十分干净,看得出对她的用心。
原本华蝶对落脚处不抱希望,没想到床上的被子干干净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再看被子
的用料上乘,十分柔软,上面还盖着一块虎皮保暖。
“看来太子将自己备用的被子给你用了。”看着帐篷的摆设,马梅冬有些羡慕。
“我救他一命,他把被子给我,也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他还不让她走。
华蝶困得很,掀开被子便钻进去。马梅冬剪掉灯芯,营帐陷入昏暗。
“春花姑娘,你好好休息。太子让我照顾你起居饮食,有什么时候叫我就好,我睡外面的床榻
。”马梅冬的声音幽幽传来。华蝶谜迷糊糊听着,心里忍不住吐槽:春花姑娘?谁的名字如此俗气
。
夜深雾重,大地一阵静谧。军营中火光摇曳,巡逻的士兵整齐穿过营地,四周也站着守夜的
士兵,防守严密。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守夜的一个士兵奇怪道。
其他士兵纷纷摇头。
浓雾下的山林闪过赤红影子,长啸响彻天际。
军营守夜的士兵皆诧异不已,这声音听着,分明是狼的叫声,但如此响亮还是第一次听到,
怕是个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