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
一身简素的青布长袍,头上松松地挽着一枝檀木梅花簪子,悠悠然然地踏雪而来,眉目淡然,不
正是相隔两世才见的裴砚青?
见裴先生越走越近,齐蕊卿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却被灵雨一把拉住,一时猛然惊醒,这一
世裴先生还未曾见过她,如果冒冒然然冲上去,若是举止不当,不被人当作疯子才怪。
眼看着裴先生拐过假山之前的小径,就要失了踪影,齐蕊卿心上涌起不干,咬了咬唇道:“你先带
鱼瑶姐姐去梅山,我去去就来……”
小姐,那怎么行?奴婢要保证跟在您身边……”
“你先去!”
雨面上泛起急色,见齐蕊卿说话时眸光仍紧紧盯住前方那人,红唇紧抿,面上是一番她从未有
过的坚决,不由得心中一愣,那人是谁?
小门处的老仆给那人领路去了,院门并未上锁,灵雨一咬牙,到底还是嘱咐了齐蕊卿几句,携着
贾鱼瑶飞快地向外窜去。
灵雨出了小门,齐蕊卿立刻转出假山,提着裙摆急急跟了上去,万幸裴先生看上去似无急事,
行得极慢,齐蕊卿一路跟上去,倒也没有跟丢。
一路上兜兜转转,穿过不少回廊,终于见裴先生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那老仆躬身打开了院门
,将裴先生迎了进去,齐蕊卿忙小心翼翼地跟着闪了进去。
进了院子,迎面又是一座大大的假山,齐蕊卿正在张望之时,却见远处花树间冒出一个人影,却
是之前原路返回的老仆,未免被发现,忙慌不择路地钻进了假山。
山内黑洞洞一片,森森透着寒气,齐蕊卿紧了紧衣服,身上的清羽缎精细花鸟纹斗篷之前给了
衣衫尽湿的贾鱼瑶,所处之地湿湿冷冷,齐蕊卿抱紧了双臂,却还是冻得直打哆嗦。
过假山的缝隙,却见那老仆已经出了院门,只听一阵叽哩桄榔的锁门声,齐蕊卿心中暗暗叫苦
,若是锁上院门,她一会儿该如何脱身?
齐蕊卿这时候才意识到孤身一人的危险,先前见了裴先生,心中激动,加之不明白裴先生为什么
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清王的玉妃苑,疑惑之下,才一路跟了上来。
此时被困在院中,若是想不到法子出去,早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齐蕊卿心中叫苦连天,正
在这时,一阵冷风吹来,她只觉鼻头一痒,浑身一抖,就要打出冷嚏来。
料腰间一紧,突然被人一把揽在怀里,猝不及防之下,冷嚏一下子息了下去,齐蕊卿猛地呆住
,瞬间羞红了面颊。
暗中只听那人似是低声一笑,齐蕊卿头皮一炸,身子一下子僵住,耳边凑过来一个温热的声音
:“别怕!我不会害你!”
越峥?
蕊卿心中稍稍放松,但想到刚才差点丢丑,面上羞色更甚,双手撑在沈越峥的胸膛上,就要逃
离怀抱。
“别动,有人来了……”
越峥小声耳语,见齐蕊卿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乖乖地没有再做动作,唇角轻轻上扬,面上满
意一笑。
院门的门锁被人打开,想是刚才出去的老仆,原来他一直没走,就守在门外,听到动静才开了院
门,进来探查。
听见那老仆在假山周围绕了几圈,接着躬身钻了进来,齐蕊卿看得分明,不由得脊背僵硬,定定
靠在沈越峥怀里,动也不敢动。
看着那老仆就立在跟前,齐蕊卿吓得一时忘记了呼吸,沈越峥将手中的石子屈指弹出,石子撞
在前方的假山上,发出“咚”地一声轻响,待那老仆扭头去看时,沈越峥猛然出手,一把劈在那老
仆颈后。
那老仆猝不及防之下,应声而倒,黑暗中似火速飞来一人,将那老仆接住,低声禀道:“龙主,入
口找到了……”
越峥微微点头,玄月拖着老仆,在假山上摸索几下,手掌轻轻一拍,只听“咔擦”几声,前面一
处假山壁向两边张开,露出一个黑咕隆咚地入口。
玄月将那老仆随手抛入,只听一声闷响,并无暗器射出,这才放心地带头踏了进去,沈越峥带着
齐蕊卿,也跟着走了进去。
将进入,就见两扇假山壁向中间一拢,缓缓合上,这时,黑暗的通道内陡然亮起了灯火,玄月
和沈越峥忙全神戒备,却见青石板嵌就的墙壁上,跪着一排童男童女的石像,头顶上各自顶着一
个灯碗,里面的灯芯散发着光亮。
无事,是鲛油制成的灯盏!”
玄月低声说罢,齐蕊卿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石像,《异物志》中记载:海中鲛人的油膏,一滴即
可数月不灭,古时贵人墓中常有以其油脂燃作万年灯,就是前朝,也常有人捉到活的鲛人,宰杀
晾干,灌入油膏,制成长生烛,价值金铢三千。
上一世听裴先生讲起时,齐蕊卿一直以为不过是前朝杜撰,谁知世上竟然真有鲛人,现在竟还亲
眼见到了鲛油。
道内再无声响,偶尔听到几声灯油的“哔啵”,万幸并没有走多久,就来到前方的石室,齐蕊卿
跟着停下脚步,打量了几眼,却见小小的一间石室内,正中央是一座打了一半的石坑,周围散落
着些许碎石,墙角处也堆积着十来座石马。
像是一座石墓,借着入口处鲛油灯的微光,让人震惊的是石室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了许多个“蒋
”字,沈越峥看在眼里,眉头狠狠一蹙,心里不知怎的,涌上许多烦躁。
玄月察言观色,看出沈越峥的不悦,在左侧的石壁上摸索几下,找到墙角的一处凸起,轻轻按了
下去,石壁往左侧一让,露出一个入口。
沈越峥等人抹黑走了几步,就听前方隐约传来说话声,忙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驻足察看,光线是
从墙壁中的小孔里透出来的,虽不过指甲大小的细缝,却足以让人看清墙后屋内的情形。
是白日,因着四面并无窗户,屋内点着几盏婴儿手臂粗细的火烛,将不见天日的屋子照得亮如
白昼。
墙壁后面似乎是一个博古架,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件青瓷花瓶,博古架前不远,是一张紫檀木雕
螭纹鱼书案,案前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