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站起身来,移步至窗边,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在天边挥洒,晕成一圈一圈,仿若一个拼尽全力却也挣不脱、逃不开的枷锁,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自从父亲随李德章去了行宫,邱清苑心中便有些不安,她一直呆在听风苑守着,一听到父亲归来,便赶忙奔了过来。
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落寞的父亲,挺直的脊梁上似乎压了一座大山,周身弥漫着一丝悲伤,那是邱清苑从未见过的父亲,她不由得心中一紧,就连脚下步伐都慢了几分,生怕惊吓到了眼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男人。
“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邱清苑微微上前一步,略微清冷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父亲征战沙场多年,心思城府早已不同常人,能让他有这般神色的定不会是小事。
“苑儿,你有没有什么想跟父亲说的?”邱庵身形未动,眸子看向远方某处,平静至极的眸子却让邱清苑心脏猛缩,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着她的心脏,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得她快有些呼吸不过来。
“父亲,出什么事了?”她紧抿着唇角,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你这样,苑儿很担心。”
邱庵身形一颤,眉眼间微微有所松动,一闪而过,他缓缓转过身,定定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闺女,眼底似有一抹让人看不明白的复杂神色,似悲伤又似失望,揪得邱清苑眼眶微红,几乎快要哭出来,“父亲,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苑儿好不好。”
略带哭腔的声音瞬间软化了邱庵的心,他微微叹口气,眼中隐隐闪过一抹悲伤和痛苦,“苑儿,你可有将我当做父亲?”
邱清苑被这样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父亲刺痛,泪水盈上眼眶,大滴大滴的往下落,“父亲,你永远是我父亲,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这一辈子都会是!”
邱庵的手指,怜惜般的拭过自家闺女眼底那一抹泪,“那你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肯告诉父亲呢。”
轻的几乎听不见声音的一句话仿若带着无尽迷惘,又似乎带着无尽愧疚,听得邱清苑的心脏仿佛被利箭刺透,几乎卡住她所有的声音,她想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或许是为父做得太失败了,”邱庵唇角缓缓扯出一丝落寞的弧度,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才会让苑儿觉得靠不住为父,什么都要自己扛,是吗?”
‘是吗?’这两个字的尾音很轻,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眼前人。
邱清苑抬起头,盛满泪水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邱庵,那般坚强的男人如今就这般低声下气的看着自己,明明没有一句质问,可那一字一句却像是砸进她的心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再也忍不住将眼前这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至极,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的父亲拥入怀中,涩声啜泣,“父亲,苑儿不是有意的……”
“我只是害怕,害怕的要死,父亲远在边疆,日日在刀口上舔血,一不小心便会尸骨无存。”
“您不是一个人,您寄托的是轩辕王朝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和希望,苑儿无用,无法代替父亲战场杀敌,却也不忍心让父亲在生死存亡之际还要挂念苑儿,若是……若是……”
邱清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破碎,“若是父亲有个三长两短,苑儿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我知道父亲是心疼,怜惜苑儿,不忍苑儿一人独自面对这等困境,可苑儿也心疼父亲啊,”
“一个是您的母亲,一个是苑儿,您该如何割舍啊,一不留神,您身上就会背负着不孝的名声,受万人唾骂,苑儿,”
“苑儿不愿让您这般……为难,也不愿累您落入如此境地……”
字字句句皆自肺腑,饶是邱庵历经沙场,见惯人间百态,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对邱清苑的愧疚也越发的深。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闺女,也将他放在心上,点点处处皆为他设想周到,可他做了什么?
只有质疑,只有责问,他……他愧为父亲。
他微微闭了闭眼,将邱清苑揽在怀里,往日里沉稳如山的声音此刻却有些哽咽,“是父亲不好,父亲没有保护好你。”
邱清苑缓缓抬起头,看到邱庵满眼的疼惜,忍不住弯了眼角,“没有,父亲很好,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软软糯糯的声音却满含坚定,听得邱庵心软的一塌糊涂,他笑了笑,宠溺又无奈的揉了揉邱清苑的发顶,略微低沉的嗓音中满是不可商量的坚决,“这次便算了,若是下次有事再敢瞒着父亲,父亲定然不会饶你。”
邱清苑笑着点了点头,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忍不住沙哑着嗓子问道:“父亲,您今日进宫轩辕帝如何说?”
邱庵看着邱清苑满是担忧的眸子,眼中不由得染上一丝暖意,漫不经心说道:“不过是问些边疆战况,还有如何封赏罢了。”
邱清苑忍不住撅了撅嘴角,娇嗔道:“父亲让苑儿不能隐瞒您,您却不对苑儿说实话,这太不公平了。”
邱庵点了点邱清苑的额头,眼中满是宠溺,“竟然敢女儿家的清誉开玩笑,没罚你就不错了,还敢讨价还价。”
“父亲最最疼苑儿了,肯定舍不得惩罚苑儿。”邱清苑忍不住仰起头,略带得意的娇嗔模样萌得邱庵心软得不行,他伸出手轻轻刮了刮自家闺女的鼻子,“你这丫头……这辈子是把为父吃的死死的。”
邱清苑扬起唇角,笑的极其灿烂。
邱庵定定看着这般天真灿烂的邱清苑,沉声道:“苑儿,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不管何时何地发生何事,父亲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你不必一人扛着,那些伤害你的人,你不喜,父亲也定会让他们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