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庆功宴上那一丝丝蛛丝马迹,再结合当今局势,竟能将将军府如今境况推算得如此准确,凭得不是无双智计,又是什么呢。
若为男儿身,在这乱世之中定能闯下一番天地。
邱庵内心深处不由得隐隐生出一丝自豪,这是他的女儿,这是他邱庵的女儿。
邱清苑见父亲久久没有言语,以为他还有所顾虑,不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自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父亲,您总教导苑儿,说苑儿不该什么事情都瞒着您,那您呢……”
“苑儿将话都说到这等地步,您还不愿让苑儿为您分担一些吗?”邱清苑缓缓蹲下身子,往日里清冷的声音此时却仿佛带了一丝哽咽,听得邱庵整个人当下就慌了,他有些手足无措道:“苑儿,为父……错了,都是父亲不好……”
“父亲只说自己错了,却还是不愿意将这所有事情告诉苑儿,苑儿……”
邱清苑双手蜷缩得更紧了些,仿若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带着一丝啜泣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尽委屈,连带着肩膀都有些颤抖。
邱庵这下是真着急了,他赶忙蹲下身子,将邱清苑拥入怀中,轻轻拍着自家闺女的肩膀,“苑儿,你别哭啊,父亲告诉你还不行吗,你想知道什么父亲都告诉你,好不好?”
“父亲说话算话,真的会把什么都告诉苑儿?”邱清苑抽了下鼻子,抬起头,微红的眸子定定看着父亲。
邱庵哪里受得了这等凝视,心痛的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一想到放在心尖尖上的闺女居然被他弄哭,就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此刻只想邱清苑停下哭泣,旁的什么都不重要,“是是是,父亲说话算话,定没有一丝隐瞒。”
邱清苑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右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站起身来,“好了,父亲可以开始说了。”
看着眼前满眼得意,哪里看得出来哭过的邱清苑,邱庵突然有一种被自家闺女坑了的念头,可转念一想,她这般作为也是为了邱家,便也就罢了,谁让她是他的宝贝疙瘩蛋儿呢,这一辈子啊,他算是被她吃的死死的了,不过,他甘之如饴。
邱庵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邱清苑的手,将她安置在凳子上,而后坐在她对面,才缓缓开口,“事情恐怕比苑儿所言……还要严重。”
邱清苑瞳孔微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邱庵,她刚刚所说已算得上是很严重的情况了,可父亲说……还要严重。
她心中微紧,却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等着父亲接下来的话语。
邱庵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嘴角缓缓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轩辕帝忧心我功高震主,是以在归来那日便命李德章召我进宫,此等情境,我本应俯首称臣,极尽谄媚,可我……做不到,”
“明知他忌惮我太得民心,却还请旨,为死去将士讨一个应得的荣誉,”
“那时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若不是心有顾忌,只怕那日我就会葬身金銮殿,”
邱庵轻蹙了蹙眉,担忧自家闺女会因此怪罪自家,不由得解释道:“我知道此举会激怒轩辕帝,可……那些人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若不是他们,我哪里有命回来,”
“如今,他们身首异处,连个全尸都没有,可我却因此加官进爵,得万两赏赐,我……这颗心,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邱庵双手握的死紧,微红的眼眶似乎下一秒就会滴下泪来,看得邱清苑心中酸涩不已,她移步至父亲身边,将头靠在父亲肩上,轻轻柔柔的声音中却带着无尽安抚,“父亲,苑儿懂。”
一个‘懂’字胜似千言万语,邱庵一颗心剧烈跳动,她说的是‘她懂’,不是‘我不怪你’,悬在心头的那一把刀似乎消失不见,他只觉得此时此刻整个人才真真正正离开战场,才彻彻底底放松下来。
他松了口气,整个人懒懒的斜靠在椅背上,定定瞧着靠在自己肩上邱清苑的发顶,这是他的女儿,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命根子,她值得他拼尽全力,值得他付出生命。
“那父亲,您接下来准备做?”邱清苑扭过头,却撞进邱庵那宠溺至极的眸子里,一颗心仿若被冬日暖阳照耀,不由得弯了眉眼,连声音里的清冷都褪去的干干净净。
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仿佛黑夜里一闪一闪的星辰,邱庵轻笑了声,微微歪着头,问道:“若是苑儿,会如何做?”
邱清苑没有想到邱庵会反问,微楞过后紧紧锁着眉头细细沉思半响后,才缓缓开口道:“轩辕帝之所以一直盯着您,不过是因为如今的日子过得太太平,太舒服了。”
邱庵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执起一杯清茶,轻抿一口,饶有兴趣的等待着邱清苑接下来的话语,他相信自家闺女定能出奇制胜。
想到父亲为了轩辕王朝出生入死,可到头来却要一心效忠的人算计,邱清苑就替父亲不值,替那些死去的将士不值,心中对轩辕帝的恨意也就越发的甚,她唇角缓缓扯出一丝冷笑,精致好看的眸子里满是嘲讽和狠厉,“既然太平盛世容不下将军府,”
纤细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发出刺耳的响声,邱清苑唇角嘲讽更甚,清冷至极的声音轻轻吐露着足以搅动朝局的言语,神情却平静的仿佛在谈论别人家的事,“那便让轩辕王朝乱起来吧,到时候,鹿死谁手,各凭本事。”
“乱起来吗?”邱庵握着茶杯的手紧了些,面上却隐隐带着一丝笑意,却少了往日刻意的温顺,反倒多了几分肃杀,令人不敢直视,“我倒是有些好奇这轩辕王朝若是乱起来,轩辕帝会有何感想?”
清晨的日光渐渐升到半空中,金色的阳光染上一丝红,透过窗户洒在地上,不知逼退了多少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