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抉择：要我还是天下

    明珠欢快地说着，璀璨灯火下满是异域风情的脸上闪烁着比星星还耀眼的光，仿佛没有什么能使她忧愁，甚至见到她的人都自然而然受到感染变得欢快轻松起来。

    尤其她额间一枚红玉花钿，光彩流转间隐隐泛着鲜活的玉石光芒，像一颗袖珍太阳，衬得那张深刻的脸更加明艳如火。

    她生得眉高眼窝深陷，红玉花钿垂在眉骨上，被金色的瞳孔映衬得好像随时会滴出脂水。

    她说她叫明珠。

    乍听到这个名字，沈卿雪微讶地看回了她，原来她就是声名远扬的明珠公主——以一人之力，让整个西疆皇室鸡飞狗跳的奇女子。

    刚才开宴时，西疆使节并没有介绍她，想必是混进了使团身后的一排排随从里，此时按捺不住激动跳了出来，才暴露了行踪。

    “简直胡闹！阿娜律快下来，向东黎皇帝谢罪！”

    使节还在叫嚷，言辞激烈但含着包庇之心，显然也清楚唐珩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这样的‘小事’而为难他们。

    “我没有胡闹！这样美丽的舞蹈应该带回西疆，在月明之夜的草原上跳给佛洛之神看！”

    来自东黎的先生曾对她说，东黎的美人个个都比草原的月令人心醉。她原本是不信的，草原的姑娘个个热情活泼，比最够味的红椒还要有滋味，东黎干巴巴的小女子哪里比得上？

    但是她现在相信先生的话了！她在这里找到了让明珠失色的女人！这个东黎的贵妃，她要带回草原，在最盛大的佛洛大会上共同跳舞！

    明珠一脸的自豪与向往，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多么突兀与无礼。但她这样直率的人也是沈卿雪从未见过的，而且她没有恶意，人如其名，是和明珠一般纯洁耀眼的存在。

    是以沈卿雪并不讨厌她，但她也不知道要和这样的人如何相处，一时间哑在当场，面泛微红，连呼吸都窘迫起来。

    沈卿雪终于趁机收回手，不给明珠反应的机会矜持地退开两步，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既不失仪令明珠下不来台，也不失了她贵妃的身份。

    唐珩本已站起，此时也坐了回去，微微笑着，根本不计较明珠的小孩子行径，轻松地一抬手，朗声笑道：“贵妃，小公主喜欢你的舞，这是赞美，你不谢谢人家吗？”

    沈卿雪弯唇一笑，“公主若喜欢，闲时可来冬宁宫一聚。”

    明珠听了知道这是答应教她了，她倒没在意旁人精彩纷呈、各怀鬼胎的表情，只是喜形于色地又要拉住沈卿雪的手，不过被早有防备的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明珠心粗如水桶，根本不受影响，她笑得更加灿烂，快乐地蹦下高台转着圈圈奔回了座席。

    有人迎上来低声对她说着什么，看表情应该是在斥责她的鲁莽，但明珠依然当没听见，她只兴冲冲地跑到节渡使身下双膝跪下，趴在酒桌上扬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

    那双金色琉璃般的眼睛时不时地朝卿雪看一眼，节渡使也看向台上，那眼神教人不舒服，像是在评估物品的价值，冒犯至极。

    这样古怪的发展令人心神不定，沈卿雪按捺着心头鼓躁，敛裙在宫女的搀扶中下台。

    唐珩全副心思早放到沈卿雪身上了，也没发现那边的古怪，只恼她真是磨蹭，他场面话都说完了她还不回来他身边。

    “贵妃娘娘。”

    猝不及防被唤住，沈卿雪驻足侧身，只见节渡使先是朝她行了一个规规矩矩但是略显生疏的拜礼，她立时回一礼，在她不明所以中，听得节渡使投下一道惊雷。

    “我西疆有‘佛洛神’广施恩德，佑护子民。贵妃一舞倾国，宛若神女临世。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是上天赐于我西疆的福祉。”

    什么？

    沈卿雪已经猜到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但她来不及阻止。

    节渡使陡而旋身步出座席，朝金銮椅上跪下，“我西疆愿以千金万裘迎回神女，以架两国友好邦交，请东黎皇帝答应！”

    一语止，满场寂静，灯光忽闪若隐若现几乎要被沉重的气压覆灭。

    沈卿雪有一瞬间的发懵，脑子里嗡的一声空白，她万万没想到还有此后招。

    那一边，唐珩的脸隐在暗色中看不真切。

    这西疆使臣的意思竟是要讨他们的贵妃！众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帝师大人的脸色已经惨不忍睹。

    东黎一向视西疆为蛮荒之地，自己已出嫁的女儿被蛮荒之人讨要，像个物品一样拿到场面上来交易，这种以物易物的行径，实在令帝师颜面无存！

    非常不合时宜的，帝师想到他的四个女儿，也是被他当成物品一般交换了利益……这难道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荒唐！”

    左相沉斥一声，正襟危坐，既没有拍桌子叫板、也没有吹胡子瞪眼，只是无比严肃地斥责了一句。

    他是看这妖妃不顺眼，妖妃两个字也时常挂在嘴边，但他跟帝师如何不对付，如何看不惯妖妃，都是他们自家事，自家事关起门来吵翻天也就那样，但沦不到外人如此羞辱！

    明知左相这句‘荒唐’是冲着西疆使团的无理要求来的，但沈卿雪还是不可抑制地脸红了，她无比羞愧地站在红绸毯上，她又令陛下为难了。

    两国邦交与一个宫妃，孰轻孰重，陛下省得，但也难以抉择。若是护她，就是置子民于不顾；若真的将她交出去，岂不是说陛下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么。

    沉默许久以至于被遗忘的刘解语站在人后，一张算得上美丽的脸此刻却满覆阴毒，没错，天幕出意外是她命人陷害的，就是冲着沈卿雪去的。

    不知道谁人准备了烟花，而且失算的是沈卿雪竟然也会跳鸾凤和鸣，这算是让她躲过去了。不过那又怎样，好运不会一直跟着她，现在看她怎么收场！

    她一个女人，如何跟这天下权势相对？要不是尚在人前，刘解语真想放声大笑，她等着看陛下当着众人面，抛弃掉沈卿雪！届时看她脸上还会不会有高高在上，还能不能再这么淡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