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唐夫人

    这二人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一顿饭可以消磨殆尽的。太奶奶自是用她的饭，她是不过问这些事儿的。

    沉默一直持续到贵妃倚仗到达万佛寺。

    ……

    宫里。

    下了早朝，小安子来留了左白。

    新科状元郎左白已受皇命，不日就将启程前往青州府，行钦差之职。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陛下要给左白攒资历了，等左白归京，那就是腾云直上了。

    越过重重恭贺的人群，小安子近到左白跟前，“大人留步，陛下有请。”

    左白同其他人揖礼一颌首，便同小安子离去。

    唐珩见了人也不虚言，开门见山，“此次，你将西疆公主一并带上。”

    “陛下，此去路途遥远，艰难困苦。公主金枝玉叶，实在不妥。”

    “再苦能有西疆到东黎这一路苦？”

    “陛下。”

    “朕听出来了，睿之是埋怨朕将你派到远地吃苦了。”

    “微臣不敢，陛下莫要取笑了。”

    “你如今这言行举止越发的像你父亲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朕是不是给自己挖了坑？”

    一个左相还不够，将来这父子二人同朝为官，一唱一喝，他还有清闲日子吗？

    他说着便抚额叹息，眉宇之间尽了沉郁。似乎是真的在愁闷将来被左右围攻的境地。

    左白也难持淡定，失笑摇头，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道：“微臣是陛下亲点的状元，亲命的钦差，诏书已下，陛下此时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呵，”唐珩佯装威吓，“朕还没有退路了？”

    “然也。”

    “好啊！”

    君臣二人互相直视，互不相让，视线之中有旗鼓相当的火花。

    气氛一时紧绷，只见左白动了动脸皮，唐珩抽了抽嘴角，殿里蓦地爆发了大笑。

    “此去，万望珍重。朕等你回来，必有锦绣前程给你留着。”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唐珩拍拍他的肩膀，随意地问着：“今日回去便收拾行囊了？”

    “这些自有下人安排，父亲昨日叮嘱我，要去万佛寺还愿。”

    “还愿？”唐珩扬了声，颇为意外，笑道：“难不成你科考那段时日，左相还敬神拜佛了？”

    左白也是笑笑，想想自家那个老顽童，表面上对他十分放心，科考三日不离考场，离家之时，左相也只是毫不在意地随便摆了摆手，好似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好好好，你去吧。这左相，欸。”

    “微臣告退。”

    ————

    另一边，帝师府。

    “呸！这蛮子怕不是个怪物！看着清瘦，一身的野力气！嘶——”

    “你别骂了，小心被他听见……”

    “你这就被揍怕了？瞧你这怂样！”

    “好胆你别怂，到人跟前骂去！在这背地里逞好勇。”

    “你说什么！”

    眼见着又要打起来，另外默不作声的两人赶紧一人抱一个，拦了下来。

    “都少说两句，那小子邪门的很，以后少跟他来往了，当没这个人。”

    “对！反正他也不跟咱们打交道，他那本事肯定是要到前院当护卫的，以后跟咱们也碰不到。”

    “贵妃的侍卫警告过了，你们别忘了，咱们要再生事儿，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祸了。”

    “呸，晦气。”

    “那小子去哪儿了？”

    “不知道，估计是惹了祸，跑哪里躲着去了。”

    ……

    沈卿雪此趟出来，依然是轻装简行，侍卫仆从并不多，万佛寺人来人往，路过了瞧一眼，只当是哪家夫人小姐。

    万佛寺为京都国寺，香火鼎旺，京都的达官显贵常来走动，百姓们见着了也不稀奇，只是碍着官民身份，还有那冷脸佩器的侍卫，都避开些就是了。

    “你们且在此等候。”

    暗香吩咐了侍卫，便和芙月两人，陪同着进了寺。

    佛像庄严，殿外钟声悠远，一声接一声敲在人心上。惊心又安心。

    沈卿雪跪在垫上，心中难得平静，无纷无杂。

    若真有神明，能不能告诉她，眼下的纠葛要如何才能化解？

    她拜下去，许了愿，希望国泰民安，逝者安息，生者……她脑海闪现几人面孔，来来回回，最后还是停在殿上那一人脸上。

    希望，心上之人喜乐顺遂。

    ……

    出了寺，辛姨娘在前，沈卿雪突然叫住了她，“你们先去，我忘了件事，稍候就来。”

    辛姨娘不大放心，但见她神色不好拒绝，只好作罢。暗香和芙月互看一眼后，便扶着辛姨娘离开。

    沈卿雪又在原地小站片刻，准备进佛殿，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竟然怔住了。

    她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芙月警觉地左脚半出一步，盯着她视线的方向。

    只见白石铺就的寺前广场拐角处，左白正和一女子交谈。

    那女子并非西疆公主，芙月仔细辨认着，确定她没见过那女子。

    而沈卿雪已经提裙跑下，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急切。芙月不敢多想，赶紧追上去。

    可惜科考刚刚结束，多的是还愿之人，所以今日香客众多，来往于广场上的香客多得可比热闹的街市。

    沈卿雪挤进去，短短的数个台阶，已经撞到了几个人的肩膀，引来低骂声，不过一看芙月的冷阎王脸，都只好小声地骂骂咧咧了。

    人呢？

    沈卿雪抬起脚尖去望，可惜人太多了，方才她是在高高的阶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下面的人，可是下来了反而不大好清楚情况。

    芙月一手护着她，另一手隔开了人潮。等两人终于避开人群，到达那处角落时，只有树影婆娑，不见熟悉的人了。

    又一次错过了……

    沈卿雪难掩失望地想着。她女扮男装入水榭查探情那晚，在祯武长街上，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当时突然走了水，大家忙着救火，人群也是突然乱起来，她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现在又是，给了她匆匆一瞥的希望，又立即如镜花水月般打破了。

    “唐夫人？”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试探的轻唤，沈卿雪听了这陌生的称谓，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身看去，竟然是左白。

    她这才反应过来，唐珩姓唐，她如今这般行装出宫，自是不愿暴露身份的。左白便以‘唐夫人’称呼她，就是被旁人听见了，也无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