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8

    鹿茜茜的脸色唰得白了。

    她手中握着的手机掉在地上都没有发现, 转过身拼命奔跑。

    姐姐出事了！

    回家，要回家！

    怎么办？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中姐姐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事啊！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鹿茜茜大口大口喘着气，拼命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机车从鹿茜茜的身侧超过, 然后一个急刹车。

    “上来。”

    封曜一句话没问，伸手直接把鹿茜茜拽过来按在后座。

    鹿茜茜死死抱着封曜的腰，整个人冒着虚汗, 眼神发直。

    冷静, 要冷静。

    别紧张。

    鹿茜茜拼命劝着自己。

    可是没有用。

    她的眼泪根本无法控制, 从眼眶冒出, 很快打湿了脸颊。

    下唇咬的发白, 留下深深的齿印。

    短短一公里的路，封曜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把鹿茜茜送到楼下。

    鹿茜茜下车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跌倒。

    封曜一把搂住她的腰。

    “冷静点。”封曜把头盔一扔, 见鹿茜茜站不稳, 手用力搀扶着她的胳膊。

    “我陪你上去。”

    封曜数过鹿茜茜家的灯。

    根本不用鹿茜茜指路，半搂着鹿茜茜上了楼。

    门是紧闭的。

    封曜回头一看, 鹿茜茜眼泪模糊了视线，颤抖着手不断在衣兜里摸, 然后哭着腔：“钥匙, 钥匙在包里。”

    她吓到了, 钥包和手机都扔在了原地。什么也没拿。

    “没事。”

    封曜抬脚狠狠踹上门, 陈旧的门板直接一碎两半。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亮灯。

    是死一样的沉寂。

    没有半点声音。

    鹿茜茜的心跳快要炸开，她跌跌撞撞摸到灯，啪嗒按开。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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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啊……”

    昏黄的灯光亮起的一刹那, 鹿茜茜猛地愣住了。

    沙发上, 裹着白色浴巾的鹿蔓蔓双手抱着膝盖，埋着头缩成一团, 长长的头发盖着她的脸，她一动不动，甚至在听见鹿茜茜的声音后，也没有反应。

    “姐姐！”

    鹿茜茜脑袋一嗡，扑上去抱紧鹿蔓蔓。

    然后哆哆嗦嗦着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裹在鹿蔓蔓的身上。

    她身子早就冰冷如雪，凉的刺骨。

    鹿茜茜用力抱紧姐姐，咬紧牙关，只有眼泪肆意从腮边落下。

    封曜第一时间转过身，然后绕开沙发上的姐妹俩。

    房间里还有别的呼吸声。

    他顺着声音摸到了一间狭小的屋子。

    “小细。”

    姐姐反手搂住了鹿茜茜，半响，她头抵着鹿茜茜的肩，轻声说，“我杀人了。”

    鹿茜茜心猛地一跳。

    然后，鹿茜茜抱紧了姐姐，颤着声问：“用的刀，还是别的？他尸体在哪里？”

    鹿蔓蔓抬起头。

    她眼底是一丝茫然，在对上鹿茜茜略显苦涩的眼神时，她瞳孔一缩。

    “茜茜，你想都别想！人是我杀的，我不会让你顶罪的！”

    鹿茜茜摇摇头，她眼底还有泪水。

    “我之前拿刀威胁过他。李阿姨知道。我是最有嫌疑的。”

    鹿茜茜吸了吸鼻子。

    如果说，她重生回来能够做点什么的话，改变现在的局面，让姐姐彻底从这个泥潭里离开，也就足够了。

    她的重生，是时间侥幸的漏洞。

    鹿蔓蔓浑身都在抖。

    “不许说胡话！”

    ‘扣扣’两声，昏暗的另一侧，狭小的房间门口被敲响了。

    封曜手上沾着血，敲了敲门板。

    他眼神阴沉。

    “别争了，人没死。”

    说完这话，封曜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

    人没死。

    鹿茜茜和鹿蔓蔓对视一眼，眼底有侥幸，也有更深的无助。

    五六十平的房子，每一处的灯都打开了。

    封曜把姐妹俩撵回房间去换衣服，自己到处看了看。

    那个一声酒气的男人倒在卫生间。身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最要命的伤口，是他头顶。

    地面还有玻璃碎片。

    血染的到处都是。

    男人仰躺在地，陷入昏迷。

    头顶的伤口一直在渗血。

    封曜扫了一圈后，咬紧牙关。

    淋雨旁，有一个壁挂，上面垂着一条毛巾。

    封曜直接拽过来按在男人头顶的伤口处。

    昏迷中的男人浑身抽搐了下。

    有没有细菌，会不会感染，封曜一概不管。

    他把现场稍微改了改，走出去敲了敲女孩们的门。

    “打电话报警。”

    等待警察的时间很快。

    警察一进门，浓郁的血腥就吓到了警察。

    两个警察检查一番现场，鹿茜茜扶着换了衣服的鹿蔓蔓，跟在封曜的身后。

    这个场景，警察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问：“打120了吗？”

    “打了。”

    回答的是封曜。

    他站在姐妹俩的面前。

    警察确认了继父的生命体征，盘问。

    “入室行凶，偷窃，还是家庭矛盾？”

    鹿蔓蔓嘴唇动了动。

    鹿茜茜刚张嘴，封曜上前一步。

    “是正当自卫。”

    警察记录的手一顿。

    这个地方除了地上躺着的昏迷的男人，就是这个回答问题的男生。

    男孩子和这种环境太格格不入，完全不是这种地方该有的存在。也就只有他身后的两个女生。

    两个女孩一个苍白着脸，明显是哭过，红着眼圈，紧紧抱着另一个个子高的女生。

    那个女生穿衣不整齐，有些急促的零乱，还有湿漉漉的头发。

    女生眼底是惶恐，是绝望，看着他们时，还有一丝求救。

    警察甚至不用多问什么，就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

    “被打的人和你们什么关系？”

    鹿蔓蔓咬紧下唇。

    “……继父。”

    警察都叹了口气。

    “等120来，看看人还有没有救。”

    “联系你妈妈吧，这种事，总要有个大人出面。”

    “不需要。”

    封曜直接顶了回去。

    “律师马上就到，阿姨什么都不懂，她出面也没用。”

    “从刚刚我就想问了，小伙子，你是谁啊？”

    警察忍不住了。

    封曜面不改色。

    “我是路过的好心人。”

    警察：“……”

    *

    120来的及时。

    那个男人到底没死成。

    警察局里，鹿茜茜死死挽着姐姐的胳膊，姐妹俩来回被问话，要求讲出当时发生的一切。

    鹿蔓蔓低着头，断断续续。

    “……我当时在洗澡，那个人……继父，回家了。他开始先是骂人，骂着骂着，就闯了进来……我害怕，挣扎不过，手边有我喝水的杯子，就砸了过去。”

    说着，鹿蔓蔓眼泪落下，努力忍着抽噎。

    有警察来问鹿茜茜的话。

    “可以判刑吗？”

    做笔录的警察一抬头：“你是要让你姐姐被判刑？”

    鹿茜茜摇头。

    “不，我是说，那个人。”

    警察一愣：“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

    鹿茜茜犹豫片刻。

    “从我记忆起，他做过的坏事太多了。每一天都会有的就是家暴。打我妈妈，打我姐姐，打我。不许我上学，抢家里的钱，掐我脖子……”

    “为什么不报警呢？”警察刚说出口，鹿茜茜轻笑了下，他立马收声。

    “因为报了警，警察不但不管，协调说是家庭矛盾，回过头，他打得就更狠了。”

    警察一边写笔录，一边叹息：“这种事，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姐妹俩做完笔录，等在小房间外的封曜上前，看了鹿茜茜一眼，然后客气地对鹿蔓蔓说：“今天你们家先别回去了，我在旁边酒店登记了两间房，你们先住过去。”

    鹿蔓蔓犹豫了下。

    “你是茜茜的……”

    “同学。”

    封曜说道：“我联系的律师已经来了，你们别担心。”

    来的不止一个律师。

    封曜几个电话，把这件事彻底交给了专业人士。几个专业人士来让鹿蔓蔓签了个字，拿到了代理权，全权代表鹿蔓蔓处理事情。

    直到她们离开警察局，后面知晓事情的妈妈才跌跌撞撞哭着跑来。

    “蔓蔓！蔓蔓！你爸怎么了？！”

    一回家，只有一屋子的血迹，还有邻居七嘴八舌的话语。

    女人只知道女儿出事了，丈夫出事了。一个在医院，一个在警察局。

    她急匆匆来了警察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鹿蔓蔓靠在母亲的怀里。

    “妈，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好累。”

    女人抱紧女儿，满眼茫然：“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啊……”

    这一晚注定是个无眠夜。

    封曜在附近酒店开了两间客房，鹿妈妈去医院照顾丈夫，留下两个姐妹，只住了一间。

    他住在隔壁。

    房间没有开灯，鹿茜茜和鹿蔓蔓两个人坐在阳台，无尽的沉默。

    鹿茜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因为她的重生，蝴蝶的翅膀。

    因为她的变化，让母亲叫回来了姐姐，姐姐才会遇上这种事。

    那么她，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鹿蔓蔓一侧眸，就看见自己的妹妹眼睛里含着眼泪，那么忧伤。

    “别难过，我没事。”鹿蔓蔓抱紧鹿茜茜，“说不定，也是好事。”

    “你的那个同学……可能帮大忙了。”

    “别怕啊，我都不担心，你也别担心。”

    鹿茜茜抱紧姐姐，擦干眼泪。

    今夜，真的多亏封曜了。

    夜深了，鹿蔓蔓回屋，鹿茜茜依然坐在阳台上。

    她在想很多很多的事情。

    这件事的后续会变成什么样，最后，会发生什么。

    想着想着，鹿茜茜视线聚焦在眼前。

    一个毛巾包着的拳头大东西出现在她眼前。

    鹿茜茜有些受惊，顺势看去。

    是一根钓鱼竿，从旁边的阳台上伸过来的。

    隔壁阳台，单手插兜的封曜站在护栏边，动了动钓鱼竿。

    “冰一冰眼睛。”

    鹿茜茜拆下来，毛巾里是包着的两个冰袋。

    鹿茜茜抱着冰袋，打了个哆嗦。

    隔壁阳台，封曜还在用钓鱼竿往她这里送东西。

    两个眼罩，两对耳塞，还有两套女士睡衣。

    鹿茜茜抱着这些东西，沉重的心情略微被驱散。

    “谢谢你……怎么都从这里送？”

    封曜看了眼鹿茜茜。女孩的眼睛还有些红肿，鼻子头都是红红的。

    哭得很惨。

    “你们应该不想开门。”

    封曜把东西都送了过来，收起钓鱼竿。

    深夜的月色下，封曜的眼睛里是一片汪洋的温柔。

    “去睡吧，一切有我。”

    鹿茜茜盯着封曜，有一刹那，怦然心跳。

    感觉他在身边，真的……

    好安全。

    *

    封曜说一切有他。他真的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当时他在现场给那男人头上按上毛巾的举动，在律师和警方辩诉时，是鹿蔓蔓有救人的动作，主观意识上没有故意伤人。

    两天时间，这件事的定性是正当防卫，并且基于当事人法律关系，鹿蔓蔓被定义为受害人。

    苏醒过来的那男人，一睁眼就面临着被起诉□□的局面。

    而鹿妈妈终于知道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

    家暴对她来说，是她那个年代让她逆来顺受所接受的，可是女儿经历的，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她终于起诉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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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七日。

    长达七天的国庆假期收尾的最后一天。

    一切尘埃落定。

    母亲离婚了。

    那个男人出院后就要直接进入拘留所，等待进一步的审判。

    姐姐振作的很快。从阴影里走出来，几天时间里把家里彻底整理了一番。

    “茜茜。”

    鹿茜茜把被褥都抱到阳台上晒太阳，擦着书桌时，姐姐推门而入。

    “今天过去就收假了吧。你去把你那个同学请过来，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

    “封曜？”

    鹿茜茜一愣。

    “对，”鹿蔓蔓说道，“他找的人帮了大忙，这是个大人情。不是口头的感谢就能解决的。”

    鹿茜茜愣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说：“我……我的书包和手机，好像都丢了。”

    姐妹俩刚说着，新换的门门铃响了。

    鹿蔓蔓叹口气。

    她们这个家庭，换个手机也是负担。

    “去开门。”

    鹿茜茜开门：“来了……”

    门外，封曜单手提着粉色的书包，一脸淡定。

    “捡了个书包。”

    他把书包扔到鹿茜茜怀里。

    “明天见。”

    “等等！”

    鹿茜茜的手指，轻轻揪住了他的衣摆。

    “封曜！”

    她小声叫住他：“别走。”

    “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