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琦礼貌笑笑。
对方说是“朋友”,可她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当然明白这声朋友是基于好感,并且是男女间的好感。
同样的,因为不再是非黑即白的年龄,面对异性的好感她不会选择生硬的告诉对方自己目前不想谈其他闲事。
他愿意在网络上给陌生人解惑,丛琦相信他的人格高贵善良,至少不会是坏人。
“你说得对,能跟你这么博学的人交朋友,我很乐意。”
两人说话间,通往休息凉亭的小径那儿站着一个男人。
他左右张望,丛琦知道,他只要侧过脑袋就能看到自己了。
暨和北也注意到了陆城。
“是你丈夫?”
“不,很快就是我前夫了。”
丛琦起身,将滑落在地的披肩捡起,随手掸了掸,“有机会再聊,暨先生。”
“再见,丛琦。”
丛琦意会出对方的意思。
动作顿了顿,也调整了称呼:“嗯,再见,暨和北。”
暨和北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在二十分钟前,他想不到自己会主动跟女人搭讪。
这种搭讪的感觉奇异的让他不反感。
只是他的笑容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垂下眼眸望着左腿,大掌缓缓抚摸着“膝盖”处时,脸上再次变得面无表情。
眼底的笑容也跟着转为复杂迟疑,但很快,再次变得坚决,充满了掠夺性。
丛琦拎着披肩走向陆城,陆城视线往观景亭看去。
他站的位置能清楚看到亭子里的是一个男人,只是对方坐在靠里处,灯光留下的暗影正好照到他胸膛位置,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他认不出对方是谁。
暨和北来得低调,只是跟金总以及另外几人打了个照面便出来,彼时陆城在跟太和百货的老总交际,因此并未见到暨和北长什么样。
这会儿见丛琦跟男人聊天。
男人的掌控欲仍旧令陆城皱起眉头。
“你怎么不在里面跟金太太她们聊聊?”
丛琦斜他一眼,不答反问:“可以走了?”
“你想回家了?”
陆城看看手腕,这才不到一个钟头,他还没见到星海地产的暨总。
丛琦却不管他,抬脚就朝外头走去。
陆城赶忙跟上,欲伸手抓她胳膊又怕被人撞见他们夫妻不合。
胸口憋着股气等上了车才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不想来可以直接说不来,来了又撇开金太太董太太他们,跑到角落里跟男人聊天,丛琦,你别告诉我咱们还没离婚,你连下家都找好了?”
“凉亭里聊天怎么了,我可没跟人聊到酒店,聊到床上。”
说罢,丛琦冷笑一声,“陆城,别装了,你外头有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亲眼看到的。”
原本想跟他虚与委
蛇下去,等有了把握再跟他撕破脸算账。
可陆城明知道她跟人没任何逾矩行为,却故意贬低自己借题发挥的行为实在让丛琦忍不下去。
或许还有一点,她觉得自己拿出未来官司获得财产的一半已经打动了那位新朋友。
为了白捡的钱,对方不至于让自己落到郁太太的处境。
丛琦相信对方有那个能力。
毕竟今晚为了给哪个大人物接风,金家这场宴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进来的,来的几乎是榕城有头有脸的人。她从前未见过暨和北,想必他最近才接手家里生意。
但不管怎么样,她运气不错,阴差阳错给自己找了个盟友。
陆城听到丛琦平淡中透着讥讽的声音,脑子空白了一瞬。
他倏地扭头。
看向她面无表情的侧脸,心里还是不认为丛琦真的发现自己出轨,只觉得又是那群女人又说了什么,她在试探自己。
“是于太太又跟你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相信外头的人,不相信我?”
“呵。”
丛琦嘲讽的看着他,“那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我说了,我亲眼看到的。”
说完,丛琦推开车门,下车。
在陆城疑惑惊愕的眼神中,她走到驾驶座,曲起手指敲了敲窗,陆城被她的不按牌理出牌弄懵了,脑子还没思考清楚,手已经降下车窗。
“下车。”
“??”
大抵是心虚,大抵是今晚彻底冷淡的丛琦让他想起了最开始追求她时的样子,陆城微微晃神,照着她的话下车了。
他一下车,丛琦坐到了驾驶座。
迅速将车门上锁。
“丽水别苑,到家谈谈离婚的事。”
“你开门。”
陆城听到丽水别苑,瞳孔蓦地放大。
瞬间就慌了,完全顾不得担心被人看到他们夫妻不合,用力拍窗。
丛琦没看他,发动车子就走。
虽说她觉得陆城不是什么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不至于在车上跟自己掰扯吵闹,但她怕死,一点不想跟情绪失控的男人坐一辆车,就担心回家路上发生车祸。
丛琦开车速度不快,丛金家回自己家差不多半个小时。
回到家她先到儿子房里看了眼,告诉他自己到家了,然后拉上门,回客厅给家政中心打电话,将钟点工服务换成住家保姆。
过去是她太替陆城着想了。
她花得少,他却用夫妻共同财产给外头的女人买房买车养孩子。
呵!
真讽刺。
丛琦越想,火气越大。
那几年家里没钱,熬了几年苦日子她知道钱来得不容易。
后面城兴做了起来,一家人搬到大房子,丛琦仍旧没请保姆,毕竟家里人少,一日三餐多大点事儿啊,都是自己做。
只是请了钟点工上门搞卫生。
若不是为了在社交活动中给男人充面子,她连华服珠宝都不想置办。
有钱人的圈子很现实。
包、珠宝、衣服几乎是一次性用品,除了特别喜欢的一两件偶尔能重复穿戴,大多数买回来戴一次就得尘封进收纳柜。
对了,说到这些……
处理掉这批无用的东西,大概能回不少款。
就在丛琦盘算着把衣柜里的东西都处理掉时,陆城终于到家了。
见他浑身湿漉漉的进屋,丛琦眼皮子撩了一下,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没想到竟下雨了。
看来老天都觉得他恶心,得帮他洗一洗。
她没起身,更没像从前那样嘘寒问暖给他熬姜汤。
陆城瞥她,眼底隐隐滑过一丝失望。
他上楼朝主卧走,打算换衣服,丛琦提醒道:“换衣服吗?你的东西我已经搬到楼下客房了。”
陆城脚步微顿,不可置信地望着丛琦:“你认真的?一点解释都不听?”
“别演,好歹当了十多年夫妻,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陆城,当年咱们结婚时我就说过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老婆……”
丛琦抬手,打断他的话:“别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
“那是一场意外,我是被别人设计了。”
看出丛琦眼神中的坚定,陆城终于感受到了麻烦。
但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城兴即将上市,一旦离婚,作为过错方的自己将损失巨大。
何况,这几年的爱妻人设和为爱研发的理念在消费者那儿深入人心,一旦离婚,城兴的品牌形象也将大大受损。
陆城开始绞尽脑汁狡辩。
“我心里爱的只有你,老婆你想想我们过去的快乐,想想嘉誉,难道你希望儿子在不健全的家庭长大吗?”
不提儿子还好,一提儿子丛琦就炸。
“什么意外能让你筑三个爱巢,多人运动了?”
“爱我,哈哈哈,你信吗陆城?”
“从前你还有优点,至少有一说一不撒谎。现在呢,我已经说我知道了,你还能面不改色骗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不能。”
“我现在很认真的跟你谈离婚,儿子归我,财产上我可以稍微让步,你也认真考虑考虑。”
如果能尽快协商好,她不是非得要一半,适当退步是可以接受的。
否则一直跟这么个贱男人纠缠,她觉得自己能少活十岁。
“不可能。”
陆城脱下湿衣服,扔在地上。
看着丛琦的目光终于不再是虚假的爱意了,而是赤|裸|裸的利益权衡:“嘉誉是我儿子,唯一的儿子,我不可能让他跟着你。”
丛琦听了这话,火气直蹿三丈高。
抄起茶几上的水果盘就朝陆城砸去:
“唯一的儿子你好意思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有两个私生子?”
“到这个地步,陆城你还是学不会坦诚。”
“我告诉你,我可以以重婚罪起诉你离婚的。现在心平气和跟你谈,已经是看到咱们当了十多年家人的份上。”
“家人?”
陆城没躲过果盘,揉着被砸痛的肩膀。
也开始大声怒吼:“丛琦你终于说实话了是吗?结婚十四年,在你心里我始终只是家人,而不是你的爱人。我爱你,我当然也希望你回报同样的感情,如今我确实做错了事,但曾经对你的真心就要全盘被否定吗?”
丛琦怒极反笑:“怎么着?从前给我一朵花,现在泼我一身屎,你还想让我记你一辈子的好啊?”
“这话你对着别人说去,我不吃这套。结婚时你可没嫌我不够爱你,更没告诉我,要做什么才叫爱!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工作天天待家里就觉得我脑子僵化了,可以随便你糊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陆城沉默。
约莫过了一分钟,大概意识到丛琦根本没法洗脑,完全不会被精心打造的爱语打动,他语气倏地软下来。
“老婆,不管怎么样我对你依然是真心的。我承认我做错了事,错很大,也很离谱,我……我确实在你眼里看不到爱,这才被人钻了空子,但我同你保证,我会跟外面的女人断得干干净净,那两个孩子我也不会承认,在我心里,只有嘉誉才是我的儿子。”
丛琦拨开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你断不断是你的事,你认不认私生子也是你的事,但我要离婚。”
她的冷淡决然刺激到陆城。
“离婚,离婚,离婚!”
陆城再次暴怒,两只手臂如同铁钳一样牢牢抓住丛琦的肩膀。
使劲晃动她:“除了离婚你还会说什么?十多年的感情,在你心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今晚那个男人对不对,他是谁?”
丛琦被他晃得头晕。
庆幸下楼前把儿子房门关上了,他这会儿听不到楼下的动静。
再听他又小人之心贼喊捉贼,怒从心起,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陆城被打得脸颊一偏。
再对上丛琦嫌恶恶心的眼神,他眸子瞬间暗沉,她越嫌自己脏,他就越要让她沾染上。
欺身就要霸王硬上弓。
猛地被推倒在沙发上,丛琦被吓了一跳。
随后膝盖被陆城摁住动弹不得,一只手被半控制着,她暗暗后悔不该此时激怒他,但让她求饶绝无可能。
今天陆城敢做什么,她就敢告他婚内强|奸。
但尽管做好了告他的准备,丛琦还是没放弃挣扎,另一只自由的手拼命试探旁边有什么东西,终于,她抓住了沙发旁矮柜上放着的玻璃杯,心一狠,举起杯子朝陆城面门砸去。
她没留力气,陆城被砸得眼冒金花,脑袋眩晕,下意识松开压制
丛琦的动作。
丛琦顺势跳起。
顾不得被撕开的衣领子,冲到陆城身上就是拼命挠他。
边挠边骂:“男人了不起,力气大了不起,以为睡了老娘,我就原谅你了?”
“被狗咬一口,我只会想打死那条狗!现在,要么你打死我,要么赶紧滚,这个家不欢迎你。”
陆城脸和脖子全被挠出一道道伤,见丛琦再次歇斯底里的发疯,他一靠近,她就抄东西砸人,拿到什么砸什么。
陆城不想吵到儿子,更不想被儿子看到自己狼狈失控的那面。
先灰溜溜离开了。
这时候的他不再像结婚前那样爱丛琦,但也的确没想过威胁丛琦的性命。
内心深处,他不愿意离婚。
哪怕跟情人说起丛琦时爱用“家里黄脸婆”指代,可对于丛琦美丽的外表陆城是认可的。
合作伙伴们偶尔提起丛琦漂亮优雅,陆城一直很得意。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事业能够成功也有丛琦的功劳而已。
一想到离婚需要分给丛琦很多钱,陆城就觉得很亏,觉得丛琦没有多少贡献,白白分走他的努力,就不愿意思考这个可能。
他依然抱着侥幸心里,想等丛琦冷静后再好好谈。
或许等爸妈来了,他们能帮着敲边鼓。
于是这天陆城罕见的没有去情人家,而是找了家酒店睡觉。
而那边丛琦心情也不平静,等陆城离开,后怕感宛若潮水一般由四面八方涌来。
她害怕。
他今天敢露出强迫的苗头,明天就敢说自己精神病需要去青山二十八号……
必须得尽快离婚。
丛琦心如擂鼓,乱糟糟的,想找人商量却又无人商量,最终,在忐忑不安中再次联系了暨和北。
正好,回到家的暨和北也发现自己今天漏了一件事,竟忘了要丛琦的联系方式。
只能登录论坛账号守株待兔。
不过他没想到丛琦今晚真的会联系自己,暨和北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很防备也很疏离,会跟自己做朋友纯粹是此刻用得到自己。
但暨和北不在乎。
自己对她有用,他觉得很好。
一段关系的开启必定是有所图的,就看图哪方面,而有利用价值的人永远比没利用价值来得好。
因此在听到消息提示音时,他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叫她只能找自己求助。
果然。
——你说的尽快让对方答应离婚的办法是什么。
暨和北问:“很急?”
——急。
“如果你在财产上没有要求,对方大概率不会犹豫。”
——凭什么?
他的公司是我们婚后成立的,我凭什么要放弃财产?
——而且我还得养孩子,凭什么他吃香的喝辣的,我们母子俩就要净身出户?
丛琦很现实。
赌气,骨气,在生活面前通通要让步。
暨和北并不觉得她执着财产有问题。
他的关注点在于——她很在乎孩子。
“你可以先提一个不大不小的数目,拿了钱离婚,我有办法让他破产,只是让城兴倒闭需要一点点时间。”
“如果你愿意等,我可以借一笔钱给你,让你收购小股东手里的股份,正大光明进入城兴董事会,你是他太太,你们还有儿子,想要在董事会站稳脚跟不难,但掌控城兴恐怕得花上几年、十年时间布局,是你想要的吗?”
他想要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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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当她的刀,替她处理掉眼前的障碍,可这是她想要的吗?
电脑那边的丛琦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花上数年跟陆城斗值不值得。
她交往的“塑料姐妹”中就有丈夫包二奶,为了孩子继承权死扛着不离婚,想尽办法往公司安插自己人,还时不时在聚会时粉饰太平……
一想到后半生自己也需要如此,丛琦便打了个寒颤。
“你真的有办法让他破产?”
她问。
——嗯。
——城兴估值18亿左右,想平分很难,但以你手里的证据以及城兴上市做筹码分走八位数却不难。
——至于孩子,他不是有私生子吗?你可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父母,借力打力,究竟是要一个离了心的孙子,还是两个小的,他们会给出答案的。
“谢谢。”
“你帮我,是打算追我这个有夫之妇?”
丛琦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出口。
那头暨和北正在喝水,看到这条消息顿时被呛住了,缓过来又觉得一阵好笑。
她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打破自己对她的既定印象。
优雅时会露出粗鲁那面,脆弱可怜时又冷不丁强硬一下,可若觉得她身上扎着刺让人望而生畏时,又无意间露出安全柔软的肚皮……
他以为她会蛰伏着,利用自己的好感,没想到她会直接挑明。
暨和北哂笑摇头,也回得十分果断利落:“有这个想法。”
——想跟我玩玩?
“不知道,没经验。如果这是玩,那你是第一个。”
这下轮到丛琦哽住了。
看相貌三十出头的样子,说没跟异性交往过,怎么想怎么奇葩。一想到这又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人,丛琦顿时没了聊天欲,留下一句“我睡了”就下线了。
暨和北茫然。
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次日,丛琦原想着离婚这事已经挑明,就打算找榕城最大的律所替自己拟离婚协议书。
车子开到半路,就接到了上回榕大那名女生的电话。
女生叫应天菱。
应天菱告诉她,那位退休的周教授答应见她。
当时她想咨询公司方面和老板会用哪些手段隐匿资产
,为以后打官司做准备。
但如今她不想着跟他平分,而是打算借别人手搞垮他,其实见周教授的意义已经不大,但感念小姑娘的帮忙,丛琦不想让她难做,还是立刻赶到榕大职工楼。
将原委告知,周教授便推荐了一家律所。
律所是他学生开的。
不大,但在民事诉讼,尤其是离婚官司中还没有败绩。丛琦没有一股脑相信,而是托时光事务所查了这家律师行的风评,确定对方确实能力出众才联系了那位詹律师。
詹律师听完她的要求,很快就拟好了离婚协议书。
丛琦拿着协议书准备到陆城办公室找他,突然接到曲苗苗的电话。
对方约她吃饭。
想到很久没见过苗苗,加之事情找到了解决办法,丛琦觉得耽误一小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爽快赴约。
“琦琦,你是大忙人,要约你一次真不容易。”
丛琦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习惯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人看,陆城养情人的事说出去她都嫌丢人。
哪怕对方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曲苗苗,在离婚前丛琦也不打算透露。
“嗯,最近家里事情有点多。”
“你能有什么事?你们家陆总平时还不得把你捧掌心啊,他那么能赚钱,你打扮得美美的,跟人喝喝下午茶聊聊八卦一天就过完了,哪里像我,辛辛苦苦上班一个月拿几千块,还完房贷手里就紧巴巴。”
这话丛琦听着有些刺耳。
不知道是话本身刺耳,还是她最近比较敏感。
不过大半辈子的朋友,被酸两句而已,丛琦没恼。
而是好脾气的岔开话题:“不提他,他没你以为的那么好。”
“身在福中不知福。”
曲苗苗摇摇头,撇嘴,“你呀,别那么骄傲,陆城现在是大老板,外头盯着他的女人多得是。”
“苗苗!”
“能不能不提他?你叫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说他吗?”
丛琦不想跟朋友发火。
可曲苗苗一直提陆城,在她岔开话题表明不想聊后还在说他。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听到陆城名字还心平气和,她听一次彷佛脑袋里的某根神经就被拨动一下,暴躁感渐渐袭来。
大概只有陆城穷困潦倒或是死个干净,丛琦心里才能做到死水无波。
曲苗苗被吓了跳。
往日她调侃陆城,丛琦就算不乐意说,也没这么生气过。
她磕巴道:“怎么,怎么生这么大气?”
“没事,就是吵架了不想提他而已。”
曲苗苗一副看破了,一定是丛琦恃宠生娇的样子:“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
语罢,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丛琦跟前:“上次借给我的,我先还一万。”
“你手里不宽松的话不用急着还,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又不会催你。”
这是丛琦
的真心话,可听在曲苗苗耳朵里却觉得格外刺耳。
心道:真那么看重咱俩的感情,又怎么会想着让我还呢?不过是提两句陆城就这么生气,防人都防到我头上了……
是的,曲苗苗坚定认为丛琦说的话没一句真的。
不是因为吵架不想提,而是出于占有欲,不希望朋友多关注自己的男人,这才不让提。
“那不行,有借有还嘛,我攒一点就还一点,免得坏了咱们的交情。”
丛琦拗不过她,只得把钱收下。
却不知道对面曲苗苗更加确信自己猜对了——丛琦就是虚伪,嘴上说不着急,这钱不还是收了吗?
老天知道,丛琦真的没那个意思。
这次见面,丛琦察觉到了好朋友的渐行渐远,她有点难过,但难过后也就罢了,她没太多心力去挽回友情。
也可能是这段友情冷的过程太长。
长到她能清醒的意识到其实很早就没什么话可聊了,属于“我们是朋友,但我们平时不联系”的状态。
因此发觉曲苗苗对自己又嫉又羡后,丛琦只是稍微惆怅,很快就调适好了心情。
回到家她跟儿子陆嘉誉提了离婚的事。
“宝贝,妈妈如果想尽快跟你爸离婚,你可能会失去一大笔钱。你爸在外面也有别的孩子,一旦你跟着我就意味着你们父子的感情会受到影响,未来很可能继承不了城兴。”
儿子聪慧,丛琦没有把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看待,而是当成小大人一样商量。
“妈妈,你跟他离婚吧,等我长大了,我会有自己的城兴,我会赚钱养你的。”
陆嘉誉拍拍亲妈的脑袋,像小时候妈妈安慰自己那样,拍完又抱抱她:“我可以转到学费便宜的学校,咱们可以省很多钱。”
他已经自学到高中课程,可以参加竞赛赚奖金。
妈妈又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只要省着点,等他再大一些就能赚钱养家了。
小小少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确信自己一定能赚到钱养活母亲。
丛琦闻言,哭笑不得:“哪里就需要省到那个份儿上?就算离婚,咱们还是属于小有存款那一拨。”
“只是这钱跟你本该继承的,肯定不能比。”
“那就更没关系了。”
陆嘉誉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他的钱,想给谁就给谁。妈,我希望你开心。”
如果妈妈想要他去争城兴,他就争;但如果妈妈不想跟爸痛苦纠缠,他也支持。
国际学校里的同学家境都不错。
一有钱,家里的事就多。
父母不合,父母分居或是离婚的例子数不胜数。
陆嘉誉倾听过这部分同学的苦恼。
在小男孩的心里,离婚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比起自己不能跟爸妈同住一个屋檐,他更怕最亲的妈妈会因为困在一段不开心的婚姻里变得不再像她。
就像董川川的妈妈,因为离不
开花心的丈夫又拿对方无可奈何,只能成日酗酒,醉了后就开始打董川川。
好多次他都看到了董川川身上的伤。
后来他妈妈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竟冲到董川川爸爸上班的办公楼一跃而下。陆嘉誉现在还记得董川川当时的表情,伤心,难过,还有解脱……
妈妈不像董川川妈妈那样死心眼,但陆嘉誉还是会害怕她也钻牛角尖。
他不想成为没妈的孩子。
所以听到妈妈要在最短时间内离婚,他心里一万个支持。
“嗯,妈会开心的,妈到哪都得带着你。”
丛琦感动得泪眼朦胧,忍了忍才把眼泪摁回眼眶。
“好了好了,妈妈不哭,乖啊。”
丛琦捏捏儿子的脸颊,啼笑皆非:“人小鬼大。”
细想一下,老天其实对她不薄。
自己还是孩童时拥有世上最好的爸妈;
等做了母亲,又有最贴心的孩子。同她有血缘关系的三个人都那么好,就这一点已胜过太多人。
至于婚姻,本就是一场赌博。
彼此的成长环境不同,在跟自己相遇的前二十来年他形成了自己的思维,看走眼也怪不了自己笨。
退一万步讲,就算笨又如何,谁还不能看错人,谁还不能犯错呢?
错了及时纠正就好。
翌日,丛琦拿着离婚协议到陆城公司找他。
她偶尔会到公司,加之每年的尾牙也会出现,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是城兴的董事长夫人。但今天上去时竟被一个面生的秘书拦住了。
丛琦扫了眼她胸口的工牌。
“我找陆城。”
“女士,您预约了吗?没预约的话陆董不见客。”
丛琦眉梢微扬:“我是他太太,也需要预约?”
小秘书表情未变,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固执的拦着丛琦:“陆董有客,太太,就算是您也不能直接闯进去。”
她越拦,丛琦就越想进去看个究竟。
她身材高挑,又穿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衬得小秘书比她矮了大半个头。
丛琦拨开小秘书。
径自推开陆城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宽大的办公椅上,男人腿上正坐着一个衣襟半开的长发美女,他的咸猪手还在女人的衣服里。
等办公室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沉浸在欲望中的两人回过神。
扭头看到丛琦,陆城心神慌乱连忙推开身上的美人。
失了倚靠又被狠狠一推的美人直接从椅子上跌下来摔了个屁股墩。
等女人转过头,丛琦恍然,这不是他那个小学妹吗?
叫什么来着,之前见了自己还一口一个嫂子呢。
“别紧张,我来谈点事,回头你们想继续还能继续。”
瞅见这幕,丛琦除了倒胃口和庆幸,都懒得生气了。
她没关门,拎着包朝一旁的会客沙发走,屁
股悬半空刚要坐下,突然问:“陆城,你没在这里乱搞过吧?不然到楼下咖啡馆谈?”
陆城闻言,脸胀得通红。
这是把他当随地苟合的畜牲了?
自觉理亏,不好对丛琦发火,情人亲老子又是公司股东,他也不好迁怒到对方头上。
陆城只能把尴尬恼火憋自己心里。
想到前脚还对着丛琦说自己会跟外面的关系断点,这会儿却被她撞见自己跟其他人在一块,无耻如陆城,也臊得没好意思辩驳。
辩解,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
心里猜到丛琦想谈什么,但还是粗着气道:“又想说离婚,我不同意。”
“呵。”
一听到离婚,觉得无颜见人的女人歇了离开的想法,而是冲到丛琦面前:“你们要离婚?”
丛琦没搭理她。
只是将早就准备的离婚协议扔茶几上。
陆城知道,自己若是强硬否决,他跟丛琦闹离婚的事也会迅速传遍行业内,甚至会扯出他被办公室捉|奸,到时候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
他烦躁的抹了把头发。
翻看离婚协议。
决定抓住协议漏洞拖延时间。
待看到赡养费金额时,陆城震惊的瞪大眼:“你只要这些?”
她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觉得合适就签字,最好明天就把离婚手续办妥。”
她要求他一次性支付六千万,时光事务所估算过他的现金流,极限差不多就这样了。
榕城房价不算高。
他给情人买的几套房子都在丽水,丽水别苑是老小区,均价一万五。
按小区最大户型算,一套不超过三百万。
就算把他偷摸置办的房产算上,现金也就多一两千万。
处理房产还需要时间,丛琦不想等。
她算过,六千万分给“新朋友”三千万。
尽管对方可能志不在钱。
剩下三千万足够她好好把陆嘉誉养大,自己还有余钱想想以后干点什么。
十亿二十亿的确诱人,但比不得她的时间。
再者——
万一对方真的信守承诺,能把陆城搞垮呢?
虽说借别人的力显得自己特别没志气特别废物,更没有亲手出气来得爽。
可有时候,人得承认自己的短板。
没必要以短博长。
能够以短博长的人丛琦很佩服,但她深知自己性格中带着某种软弱性。一旦状况好一点,一旦丛悬崖上安全退了下来,她脑子里就很难生出不死不休的想法。
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人。
与其不断内耗,不如跟自己和解,坦然接受自己差的那面。
陆城没有立刻签字。
他探究的看向丛琦。
许久,他问:“宁愿放弃城兴也要离婚,丛琦,你是不是干了对不起我的事?”
“你以为我是你?”
丛琦眼神不屑,冷笑:“为什么要那么急,当然是怕你太脏身上带病,陆城,我现在跟你同处一个空间都觉得无比恶心。”
“当然,你若是希望我继续纠缠我也不介意打官司。到时候咱们撕个鱼死网破,没准你身后的办公椅还能换人坐,你说是吧?”
她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样子。
陆城心里一震。
他承认,他不敢再激怒丛琦。
但一想到离婚,想到是丛琦一脚踹掉自己,他又莫名不甘心。
“你跟我打官司,城兴一旦受到影响便是嘉誉的利益受损。”
知道丛琦看重儿子,陆城拿儿子说事,企图继续拖延。
丛琦早就看破他了。
皮笑肉不笑:“可我儿子说了他不在乎你的城兴给谁,陆城我老实告诉你,如果你变成穷光蛋我心里会很痛快,哪怕六千万都拿不到,我也痛快。我过得了普通人的日子,你过得了吗?”
“……”!